孙吉富根本就不听,柴房里,孙母也有所准备。早在儿媳见红时,她就翻出来了以前生孩子时用的那些破棉絮,这会儿正手忙脚乱地牵开,示意孙吉富将人放在上面。
未嫁的姑娘不能入产房,姐妹三人被拦在门口呜呜的哭。孙母听着只觉烦躁,怒吼道:“哭什么,赶紧给我收了声。”
楚云梨躺在被子上,依旧闭上了眼,主要是想保存体力。村里就有稳婆,孙父跑了一趟,一刻钟不到,就有妇人急匆匆而来。
进来的大娘大概四十多岁,身形丰腴,挥退了门口的几个姑娘:“你们站远一点,不要挤在这里,也可以去烧点水。”
进了柴房后,看到这般简陋的地方,忍不住皱了皱眉。
村里大概有一半的人会去柴房生孩子,但那都是提前收拾过的,会有床和被褥,这里……街上的乞丐婆子住的地方都比这里好。不过,她知道孙家的情形,心下暗暗替这孙家媳妇捏了把汗。
只希望这是个男娃。口中已经道:“大嫂,先前我就看过你儿媳的肚子,根本就没这么快,至少还得一个多月呢。你是不是让她伤着了?”
孙母有些心虚:“肚子都那么大了,你肯定看错了。”
稳婆一脸正色:“别的东西有可能,但我这双手接生了几百个孩子,这种事情上我绝对不可能看错!你若是不信我,就不该去请我。”
孙母有些恼,其实这村里好多妇人生孩子根本就不请稳婆,儿媳也不是每次都请。若不是儿媳这情形看着吓人,她这一次也是不打算请的。
稳婆眼神看到了楚云梨身下的暗红,面色微微一变:“赶紧把烛火点起来。”
家里有灯油,孙母舍不得。见稳婆一脸严肃,她将到了嘴边的质疑咽了回去。也是因为……儿媳这一回好像真的不太好。
孙母出去拿烛火,嘀咕道:“丫头片子而已,哪那么金贵?”
稳婆不与她计较,手摸上了楚云梨的肚子,动作却并不轻柔,几处一摁,面色微变:“秀云,孩子今天有没有动静?”
“早上有。”楚云梨叹息道:“我已经见红三天,他们不肯请大夫。”
稳婆咬牙,愤然道:“她自己也是女人,怎么就这么狠?你这胎……”很可能会一尸两命。孩子还没下地,可不能这么吓唬大人,她咬了咬牙,将口边的话咽了回去:“没事,你跟着我用力。”
恰逢孙母拿着烛火进来,稳婆吩咐:“最好是请个大夫,万一血崩,还能救一救。”
上一回蒋秀云血崩,花了不少银子才救回一条命,孙母听到稳婆这样说,顿时就急了:“怎么这样严重?”
她急的不是儿媳要血崩,而是怕大夫来了之后的诊费和药费。
楚云梨闭着眼睛,从蒋秀云的记忆里,她早已知道了这家人的凉薄,一个眼神都未给。
稳婆也不与孙母多说,手上开始用力,一边道:“孩子已经没了动静,是死是活且不好说。一会儿如果真的凶险,我建议你们保大。”
孙母讶然:“孩子不好了?”
稳婆:“……”
明明还没到日子的肚子见了红,几天都不请大夫。那时还没见过天光的孩子,又不是金刚娃,怎么可能还好好的?
“这是两条人命,人命!”稳婆忍无可忍:“快点请大夫!”
院子里蹲着的孙吉富默默起身,去村里借牛车了。
楚云梨先前就动了手脚,并没有稳婆口中的那么凶险,在流了不少血后,将孩子娩了出来。
稳婆早就知道孩子不好,看到是个男娃,哪怕知道孙家期待这个孩子,也并无欣喜之意。养不活的孩子,男娃又能如何?但也伸手摸了摸,语气平淡:“还有一口气,可这都不会哭。”一边说着,一边拿过孙母准备好的旧襁褓包起。
摸到那襁褓,稳婆又叹气。
楚云梨知道她的意思,那襁褓还是当年生孙宝金置办的,这都近十年了,中间包过那么多的娃,加上孙母笃定了儿媳这一胎是孙女,她从头到尾就没有为这个孙女准备东西。这襁褓……还是蒋秀云趁着天光好拿出来洗过,干净是干净,可也确实破得不成样子。
稳婆将孩子递到孙母手中,不抱希望地道:“大夫来了没,让他看看有没有救。”
孙母那是请了人之后就怕银子白花,从头到尾都不上前,只远远看着。顺手接过襁褓,嘀咕道:“一个丫头片子,救什么?白费银子,说不准还人财两空……”
她满脸不以为然,眼神里还带着嫌弃。
稳婆赞同这话,但还是纠正道:“这是个男娃!”
孙母愣住,急忙打开襁褓,然后尖叫了一声,抱着孩子就往外奔:“大夫!大夫!”
孙吉富刚进村就看到了抱着襁褓奔来的母亲,他心下一惊:“人不好了?”
孙母瞪他一眼:“别胡说!”
有飞快将孩子怼到了大夫跟前:“您快瞧瞧!”
这会儿天色朦胧,大夫已经不年轻,说不上老眼昏花,但眼神已经大不如前,怎么瞧?
不过,孩子瘦小得跟个老鼠似的,脸特别小,大夫扒拉出比手指粗不了多少的手腕,伸手仔细摸,半晌才感觉到一丝虚弱的脉象。摇摇头道:“不行了。”
孙母只觉晴天霹雳,砸得她脑中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