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一辈子中,总有那么一两件事,是值得放弃所有极力去维护的。
四十多年前,陈惠祯为了丈夫和儿子,毅然孤身远走海外。
四十多年后的今天——
此时此刻!
陈惠祯又要不惜付出所有,要维护九泉之下的陆东国的媳妇,被人嫌弃的尊严!!
她猛地转身——
然后就此石化。
今晚的月亮,很亮。
几颗不知什么时候钻出来的星星,正俯视着围子山的这对男女,悄悄的眨眼睛。
风,从没有过的温柔,轻轻吹起陈惠祯耳边的一缕发丝,打在了她的脸颊上;也吹起了老胡穿着的,青灰色的长袍袍角,让这位阴柔老帅哥,看上去颇有几分玉树临风的样子。
他们两个人,相隔一米半左右。
月亮投下的月光,让他们的影子,完全重合。
他们就这样一动不动的,静静看着对方的眼睛。
站在十多米外的小白,忽然喃喃说道:“我感觉,我又开始相信爱情了。”
站在她身边的秃鹫,腮帮子抽了下,眼角余光打了过去,心想:“马可家族的家族史上,可从没有哪个骑士,能抵达你当前的高度。这个世界上,谁不知道你就是龙墟之主的禁脔,更是他的代言人?谁要是骂你一声,都有可能迎来毁灭性的灾难。现在,你却和我说,你又相信爱情了。做人,不可以太矫情啊。”
小白又说:“现在看上去,他们好般配。”
对她句话,秃鹫还是有着极高认同感的。
七旬出头的陈惠祯,因某种原因现在最多像五十岁的;体态丰盈,皮肤细腻,面目姣好;如果再描眉画眼,说她是中年美妇都不为过。
比她大六七岁的老胡呢?
这老东西——
他要是把标志性的青灰色长袍,换成西装革履,头发上再整点摩丝,戴上一副金丝眼镜的话,那就是大学里的中年教授。
秃鹫也很感慨的说:“时光老人,好像特青睐老先生和夫人。”
呼——
凤,忽然大了。
哗啦啦——
随着那棵毛桃树被风吹动,始终挂在上面的几颗毛桃,发出了哗啦啦的轻响。
一颗早就干枯,却始终没有掉落,熬过了冬天,熬到了今晚月圆的毛桃;终于被风吹落,砸向了陈惠祯的头。
陈惠祯下意识的抬手,去接那颗毛桃。
一只手却抢先,接住了那颗轻飘飘的毛桃。
陈惠祯抬起的左手,托住了老胡的右手手背。
俩人——
手掌相贴的瞬间,一起轻颤了下。
陈惠祯更是老脸一红,徒增说不出的紧张,慌忙垂首,就要缩回手。
她的手,却被老胡轻轻握住,连同那颗毛桃,握在了两个人的手心中。
曾经把金发小白脸当狗用的陈惠祯,现在被老胡握住手后,却更紧张,甚至顷刻间就口干舌燥了。
就在她忽然间不知所措时,老胡说话了:“我来晚了。”
“嗯。你。你。”
以往伶牙俐齿的陈惠祯,忽然不会说话了。
急得她轻轻跺脚。
她可没意识到,她这个本能的动作,颇有些女孩子特有的风情。
但她却忽然出现幻听,某个小丑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天,老白菜竟然还懂得害羞,简直是人间奇闻啊!”
一下子——
想到那个小丑比以后会大肆嘲笑自己后,陈惠祯突然间就镇定了下来;抬头,神色平静的看着老胡:“能说说,你为什么卡着点的来吗?是想熬炼一下我,试探我对你的耐心。还是因为犹豫着,究竟要不要,再接受一段新的感情?”
“都不是。”
老胡摇了摇头,转身看着西北方向,略显阴柔却饱含磁性的声音:“今天零点,是她走后的半月,也就是我老家的三七。”
三七——
根据传统风俗,家中有长辈去世后的七七四十九天内,是很有讲究的。
亡者的亲属,每隔七天设斋会奠祭一次,前后七次,共七七四十九天。
第一个“七”称头七,例由儿子为亡父(母)设木主焚纸钱,延请和尚诵经;二七则请道士还受生经;三七、四七俗称“散七”,可由外甥、侄辈来做。
五七倍受重视,另有“回煞”仪式;六七由女儿备酒饭,无女则由侄女;七七称“断七”,由丧家供奉酒菜祭奠,并诵经除灵等。
但是地方会有不同风俗,老胡老家的“七七”,则是五天为一期。
三七,就是十五天,也是“散七”的时候。
只有“散七”,亡者的灵魂才会去该去的地方;亡者的亲属,则可以恢复正常生活,彻底的放下亡者。
“根据我老家的传统,这半月内,我不得饮酒,不得吃荤,不得大笑,甚至不得走亲访友。因为在这段时间内,亡妻始终陪伴着我。她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她走。只有三七后,她才会嘱咐我一定好好的活下去后,离开我,去她该去的地方。”
老胡说到这儿后,回头看着陈惠祯:“我才能在今晚零点以后,对你动心。”
陈惠祯静静的看着他,目光平和。
她这才知道,老胡为什么要卡着点的来了。
更是暗中庆幸,幸亏当初给了小丑比半个月的时间。
如果不到半个月——
老胡肯定不会在三七未满,亡妻陪伴时来见她。
“零点刚过时,我听到你命令秃鹫要做的那些事了。”
老胡轻笑:“现在,那些命令是不是该收回来了?”
陈惠祯也落落大方的笑了下,点头:“你已经来了。”
老胡欲言又止。
陈惠祯眉梢微微一挑,耐心等待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不远处,忽然传来小白的叫声:“老胡!加油!我看好你哦!”
陈惠祯下意识的抬头看去——
老胡忽然单膝跪地!
陈惠祯身躯剧颤,慌忙后退;可刚退了一步,就猛地明白了什么;心跳砰然,老脸羞红。
单膝跪地抬头看着她的老胡,老脸也有些夜色都遮不住的红艳艳,却尴尬的笑了下后,从袍袖中拿出了一朵红色的玫瑰:“陈惠祯,你愿意嫁给我吗?”
陈惠祯——
小白叫道:“老胡!错了!错了!老胡,你应该对夫人说!亲爱的,我能嫁给你吗?”
“闭嘴!”
老胡羞恼成怒,回头厉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