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道也!”
齐无惑能感知到这些话语的分量和锋锐,他闭上眼睛,周围仿佛化作了那院子,仿佛可以听得到鸟叫之声,嗅到了花香,而眼前有着墨色的桌案,年轻的道人和老者相对而坐,那年轻道人一一驳斥了老师之道,而后道:
“老师之道,自是极高,然而终究非我之道。”
他取出了太上玄真之令,双手捧着这令牌,放在了老师的面前。
而后在那老者悲悯而遗憾的目光下,跪在地上,重重叩首,而后一字一顿,道:
“弟子不行太上之道。”
“归还太上之名。”
旋即起身,拂袖,在起身的时候,忽而有气机变化如汪洋,三花自碎,元炁散开,化作磅礴之元气,重新反哺天地,道袍袖袍翻卷如浪,其一身根基,只在起身的时候,就已经尽数自行废去!
抛弃太上之道,太上之名。
那道簪被轻轻放下,重新化作了俗世衣冠。
“我所求道,可容苍生于内,仙神恣意,百姓孤苦,唯一问题便是仙神有力而百姓无缘,仙神有剑而百姓无剑,世家有力而欺压百姓,百姓无剑而不能反抗,弟子欲开一道,令修行无需根骨,修行无需天资,唯心秉正道,坚韧不拔者可修之。”
“其为炁,其为运!”
“所谓大道,只在苍生!”
少年道人‘看着’这一幅画面,忽而回忆起来了那时候,老师抚摸着师兄的墓碑,神色复杂而悲伤,似乎慨叹时说出的话语——
‘可却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最不会给自己留下退路,无忧无怖,只求大道。’
‘于人于己,皆不留半点余地。’
少年道人缓缓道:“他,成功了吗?”
其实这一句话是不需要说的,因为现在这个时代,他开辟出的修行之道,并不曾真正的普及开来,从这里来看他是失败了;但是仙神不能够再如八千年前乃至于上几个劫纪一样的恣意妄为,人间国度之中不再是年年征战,却又似乎成功。
南青子回答道:“不知道。”
“只是,那气运之卷,似乎还没有彻底完成。”
“那个时代留给他的时间,终究还是太短暂了。”
齐无惑道:“最后一战,你知道内情吗?”
南方鬼帝见到那少年道人沉思,于是自袖袍之中翻卷而出一面镜子。
却和北帝镜一般无二,只是尺寸有些不同。
“当年他曾经邀大道君铸造了十五面镜子,其中一面在我手中。”
“当年之事,或可一观。”南方鬼帝袖袍拂过这镜子,让此镜上浮现出了涟漪,而后,少年道人窥见了当年之事的一端——他看到了天地之间,一片苍茫,天压得极低,而大地震动不已,看到了人间又有烽火起来,四下皆有争斗厮杀。
看到玄真持剑,朝着这个方向在看。
南方鬼帝轻声道:“我苏醒的时候,就已经迟了,我离开了酆都城,甚至于不惜和大哥他们争吵,我甚至于自己忽略了酆都城已经很明显的乱象,赶赴那里,我想要让他‘活下来’,哪怕是作为阴神。”
“但是他最后还是拒绝了我,所以可见他其实并不如何在意我吧……”
“或许,只是在意他的那大道。”
无尽的厮杀,无尽的争斗,最初的人皇持剑,已经遍体鳞伤,已经走到了近乎于末路,而年少时候相知相爱的妻子渴求着他不要再争斗,不要再战斗了,保留有最后的神识,去阴司幽冥之中,也可以得到长生。
双鬓已白的人皇似乎温和,他摇了摇头,笑起来,而后握紧了剑。
他的视线掠过了妻子,看向了遥远的方向,看到了人的城池,看到了那些短暂的聚合起来的国家,最后提起了剑,不甘于就此停下,他面对的敌人,难以以此镜映照,而他最终握住了剑,独自起身。
遇刀兵劫,雷火劫,心魔劫,连破四十九重劫难
玄真凌空而起,踏足一步,立于天地之间忽而长吟:
“求道!”
求人间一统!
声如雷震,引得云动如潮浪,风起盘旋,战旗喧嚣舞动,烈烈如火。
第二步走出,琼宇皆有所震动,复又长啸:“修道!”
修苍生大有!
最后掌中剑飞出,化作一道无尽灿烂的虹光冲天而起,放声大笑:“证道!!!”
证我人世风流,苍生才气,不逊天上!
这三声长啸一句比起一句沉静,一句比起一句坚决,直震得四野皆变,万物响应,而那位被称呼为人间辉煌如火者,持剑而战,最终陨落,陨落之时,并不回头。
齐无惑闭上眼睛,尽是师兄在人世之上放声大笑的画面。
和老师那平静的低吟结合在一起。
一声一声,叩击少年道人的内心。
“连破四十九重劫难,终究力有不逮,并不选择留魂魄走阴神的道路。”
“无杂念想,于人于己皆不留半点余地,全力一搏。”
“未成而陨。”
“兵解前三呼求道,修道,证道,放声大笑,就此死去,烟消云散了。”
“此生修行,曾遇名师,结交好友雄杰,至亲至情,挚爱道侣,纵情于天地之间!”
太上玄真。
人世大行,气魄煌煌如火者。
八千年前,无双无对,最风流。
玄真的事情都在第一卷五十五章提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