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洛矮人吉普对地精铜块儿眨眨眼,然后挪开目光,用手捂住自己的嘴,拉扯着他那凌乱的胡须。
铜块儿见状,也只好不看着吉普,而是对着荧光菌发出的紫红色光芒。
他没有按照布莱恩指示杀死这个迪洛矮人。
太摩拉在上,他根本下不去手。
他看到吉普独自一人被锁链捆在祭坛上,他救了他,没有什么原因,只是觉得他太可怜了。
“我的,额……族人把我卖了,”吉普忽然说道。
他看起来好像要说更多的,不过还是停了下来,又躲开了地精的目光。
“卖了你?”铜块儿大吃一惊,“是不是把你卖给了黑暗精灵?”
吉普拽着自己的胡子,悲伤地点点头。
从铜块儿的淡红色视线内,可以很明显的看到吉普脸上的热量正在积聚升高。
他做了一个古怪的赶开什么东西的手势,然后继续玩弄自己的胡子。
“你的族人为什么把你卖了?”铜块儿忍不住询问道。
铜块儿看到吉普的脸皱得像一团融化的蜡,他低下了头,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又笑了,好像他们在讨论的话题和他本身并不相关一样。
他慢慢的说:“吉普不……吉普没有……没有像学者议会的巫师那样的魔法。吉普身体里没有魔法,空的,都是空的。生下来就没有,或许。吉普,学者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吉普不知道魔法怎么到手里,怎么到头里。学者,他们有魔法,征服别人的魔法,杀死别人的魔法,不过……”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了,铜块儿不禁哽咽在喉,他难以置信地说:“你的部落就为了这个把你卖了?难道你父亲没有阻......”
真相显而易见。
铜块儿及时地掐断了自己的话语,不过已经太晚了。
吉普咳嗽了,接着他举起自己的细手,摆到面前,仔细端详着自己的手指和手掌,好像它们是无价之宝一样。
“我的父亲。”
吉普悲伤地说,又笑了,“父亲很生气。他说,吉普没有魔法,整个部落,蒙羞。父亲说,吉普,现在,奴隶。吉普说话像奴隶。吉普说实话,也像个奴隶。吉普工作,做奴隶,父亲更生气了,说:‘滚出去!’他卖了吉普。卓尔的奴隶。”
迪洛矮人耸了耸肩,声音呆板而单调。
当他低头看着地上的时候,铜块儿甚至能够看见他眼中闪出的一丝泪光。“学者,卓尔,现在都不见了。吉普没有魔法,不过吉普现在得到了‘神圣的天意’,成为了牧师,挺好,嘿。”
铜块儿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布莱恩告诉他的关于谋杀者的信息,他叹了口气,站起来对吉普说:
“现在去拿龙蛋,我救了你,你必须告诉我龙蛋的位置。现在告诉我你的秘密计划,不要说太多其他的话了,你如果敢骗我,我就杀死你。”
迪洛矮人瞪着铜块儿,怀疑地哼了一声,他的脸由于愤怒又一次热了起来。
然而,在吉普开口说话之前,铜块儿把手伸到背后,将手指伸进背后皮带上的一个小裂口里面。
他摸到了最终的武器和最终的防御措施,这两张卷轴都安全地在那儿,这是布莱恩送给他的。
铜块儿紧咬牙齿,把它们拿了出来,放到随手都可取到的地方。
因为他为接下来的时刻已经考虑了很久很深入。
涡石地道是迪洛矮人的秘密基地,有时候没有其他出路,只得硬闯,地精一族的谚语:没有其他出路,只得硬闯!
二人前进到离开一处大裂缝还有二百尺的距离,铜块儿意识到了什么危险,他轻声说:“停下。”
吉普马上站住脚步,略微有些疑惑,看着四周。
铜块儿靠近他,小心地保持和迪洛矮人一定的距离,以防止他忽然拔剑。
“听我说。”铜块儿迎上吉普的目光说,“我们得一起进去,很慢很慢地走路。如果你要捡起什么东西,慢慢做,千万别发出声音。最好不要弄出什么响声。”
我干嘛说这些?迪洛矮人是敌人,我干嘛说这些?
铜块儿回想起布莱恩给予自己的郑重警告,和关于迪洛矮人的邪恶神祇,他不禁怀疑地想。
“谢谢你。”吉普点点头,低语。他向发出微光的大裂缝走去,脚步悄然无声。
铜块儿看到一个新的表情出现在迪洛矮人满是伤疤的脸上。这是一个幸福的喜悦表情。
地精铜块儿站在原地,深深地看了迪洛矮人一眼,接着他深吸一口气,默默祈祷着幸运女神太摩拉的眷顾,跟了上去。
吉普已经在走向裂缝的路上了。
铜块儿得跟着他,去找到那颗龙蛋。
这一切,这一切都是为了那颗龙蛋,为了摧毁那颗龙蛋,地精在心中默念。
他竟然想着要摧毁一颗龙蛋,这跟杀死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有什么区别吗?
铜块儿知道自己做了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他不可能愚弄幸运女神,她什么都知道,包括这个。
或许布莱恩会因为我摧毁了那颗龙蛋宽恕我。
因为那是颗红龙的蛋,红龙是邪恶的,红龙是邪恶的,红龙是邪恶的,红龙毁灭过我的部落,他们都是邪恶的,而不是铜块儿。
他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这些,不过不知怎么的,他现在一点也不相信自己的话了。
他甩了甩头,要把脑袋里的念头甩掉。他在欺骗一个半精灵,不是什么孩子或是神祇的化身。
如果我要受诅咒,那么就诅咒吧,铜块儿生气地想。
铜块儿看见吉普停下来,疑惑地回头观望。地精意识到他刚才正在跑步,很可能弄出太多的噪音。
空气中的气味很难闻,铜块儿现在闻到了死去生物的味道,腐烂的味道。
地面上,像其他地方一样,遍是他讨厌的苔藓,不过他面前就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看起来像是尸体。
那是个卓尔精灵,他身上绝大多数的肉都被吃掉了,一条腿也不见了,正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躺着,骨头都散了,污秽地让人碰都不敢碰。
他外露的骨头和地上的苔藓,还有他残留的衣物纠葛在一起。
铜块儿将目光从尸体上移开,他试着尽量不吸入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