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察觉手上力道不对,是虚招,下意识降低重心,却是迟了。满身血污的仁见仁基抢步上前,捏掌为拳,手腕带动臂膀再到腰身,最后至脚跟,轻震、送出。
忍术、死拳!
砰——奥康纳魁梧身形临空飞出,掠过整个病房大厅,撞破房门摔在对面廊道撞壁之上,轰的巨响,蜘蛛网裂纹大面积蔓延。落地,张口,“噗……咳咳……哈哈哈……”
吃下一记完整的死拳,奥康纳却只吐了口浊血,便浑若无事的咧嘴大笑,森白牙齿夹杂着丝丝血线,分外可怖。却原是在最关键时候,他屈肘稍稍格开少许,使得这记死拳没能如预想般落在心口要害上。
“这就是,咳……忍术的死拳奥义吗?不够重啊!”
仁见仁基面无表情,眼中专注不曾动摇半分,径直踏步冲来,惨烈战斗再次开始……
这幅沉默寡言的形象与仁见仁基平时模样判若两人,平时的他话是相当多的,罗里吧嗦到某人恨不能拿针直接给他缝起来。顺便提一句,在这点上,某人和某条疯狗的立场是一致的,只是选择方式略有不同,后者是想直接撕了那张嘴!
仁见仁基不说话,奥康纳却好似说上瘾了。也不知是否是因为一直缺少足够分量的交流对象,憋得太狠,现在有了仁见仁基这个同等级的存在,他想借机说个痛快。亦或者,他是将这当做种心理攻击手段?
“知道为什么你们会视我为异端吗?因为你们都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哦,不对,应该说所有人类都太把自身当回事了!”
“我们其实很渺小的!”
扫开鞭腿,还以刺拳,“知道吗?在这个星球上,目前已经探知的物种有一千万种,有许多物种……比如细菌微生物,已经来了几十亿年。像昆虫,也在几亿年前就有了……而我们跟猴子产生差别才几百万年而已,凭什么……会产生高出一等的错觉!”
“因为文字?因为语言?因为会利用工具?哈,可笑……不过是直立行走的无毛动物而已!”
“想明白或者说看穿这点,还觉得我靠同类为食有问题吗……那只是种生存必需的手段而已。当然,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吃其他东西也能生存对吧?比如面包、三明治、牛排……你这样想没错,真的,人类在这点上还是很伟大,尤其是在把自身与其他生物有意识的隔离开来后,餐桌上的选择就变得越来越丰富,真是聪明啊!但是……你有不喜欢的食物吗?”
“一定有吧,每个人都是挑食症患者。我也是,只是症状严重了些,不喜欢面包,不喜欢三明治,不喜欢牛排……你也一定有喜欢的食物吧,我也有。看,本质上我们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口味有所差异罢了。”
“既然这样,为什么你们会觉得我残忍呢?就因为我挑食?就因为我不虚伪?就因为我没高看自己一等?!”
怒目圆睁,青筋暴突。奥康纳越说越是激动,越说是越是愤怒,仿若是从中借到了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势,拳脚也变得愈加凌厉沉重,转守为攻,步步紧逼,威势滔天!
终于,抓住机会,一肘破开防御,携带千钧之力的重拳顺势砸下,“给我死!”砰的巨响,仁见仁基身形若破麻袋般抛飞出去,迅疾撞向后方廊道木门。不过,在飞出去的刹那,他扣住了奥康纳的手腕。轰——
碎木翻飞,落地,奥康纳只觉眼前陡然一黑,下意识震开仁见仁基,往旁边一瞧,心头警铃蓦的大震。这是大楼角落的封闭杂物间,里面堆放着拖把塑料桶等清扫工具以及坏掉丢弃的医疗器械,尤其是后者,占据了其间大半空间,以至于人处其中连转身都极其困难。
奥康纳意识到不妙,侧身就要退出去,却见仁见仁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破碎门前,抬手擦拭着嘴角血水,依旧一言不发,依旧极致专注!
“滚开!”奥康纳踏步冲拳,配以那魁梧雄壮身躯,直如辆冲锋的重型坦克。
仁见仁基却是没躲——事实上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躲过,不然依仗仁风身法他也不会受这么多伤,只是在以伤换伤罢了——直接踏步迎上,曲肘招架,甫一接触,劲风四溢,阵阵无形气浪在狭窄空间内来回震荡不休。
仁见仁基面色不变,好似左胳膊那痛吟臂骨并不是他的一样,再次悍然踏前半步,切近奥康纳身旁,右手屈指成爪,抠向那双即便在黑暗中也幽幽发光的绿眸!
奥康纳察觉到了,下意识抬手拍开,却没曾想因为庞大身躯、过长臂展,手掌挂到了旁边立起来的铁架医疗床,迟缓了一瞬,“啊——”
奥康纳发出了交战至今第一声凄厉惨嚎,黑暗中幽绿双眸也熄了一只。这还是因为他在最后时刻偏了下脑袋,不然整对招子都没了。
得理不饶人,仁见仁基再度展开暴风骤雨攻势。
这次与先前的情况显然不同,奥康纳近身战能力不弱的,好吧,这是废话,不然他也不可能在仁见仁基手底下跑这么久。事实上,虽然比不上仁见仁基,但奥康纳的近战搏杀能力,即便是在强手如云的地下世界也绝对排得上号,在欧美地界就是拔尖的存在。
实力没问题,出问题的是武技风格。就像绝大部分的欧美同行一样,奥康纳极其擅长大开大合的拳击以及地面绞杀技术。这是地域特色,也是基因差别,天生一副大骨架以及力量上面的优势,决定他们就适合这种技战法。
这其实也没什么问题,甚至是相得益彰的好事,但在眼下这逼仄环境里就成了致命大问题。
奥康纳的庞大身躯在这根本就施展不开,更别提什么大开大合的拳击技术,左右摆拳都摆不开。反观仁见仁基就不同了,他是全能的,在开阔领域能随行所欲攻击撤退,在狭窄地带也能见缝插针秀出花来。
如此,战局一面倒!
“啊啊啊——”
狂吼,挣扎,喘息……奥康纳不是没有尝试过撞墙离开,近身战实力到了他们这等境界的,就算是堵承重墙,轰破也不比喝口水困难。
但关键是仁见仁基压根就不给他机会,各种贴身擒拿关节技招呼,想要强行撞墙可以,但你得留点零件下来。这零件可能是一条手臂,一只眼睛。也可能是一个破碎心脏,一截断裂喉骨……
奥康纳当然不敢这么做,别说心脏喉骨,就算只是几根手指他也不敢舍弃,因为丢掉后他就更没法招架仁见仁基的进攻。
这是个死局!
终于,短短半分钟后,随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仁见仁基被踹飞出去,顺着墙壁缓缓滑下。落地,竟是没能站稳,单膝驻地。
抬头,胜负已分。宛若飓风过境的杂物间内,奥康纳瘫靠在个检查内脏的扫描仪上,无力喘息。如果身后这架扫描仪还能用的话,就可以很直观的透过他那凹陷左胸膛,看到裂纹遍布的心脏。
但他一时竟没有咽气,血淋淋的眼眶死死盯来:“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我对你的口味没有看法,你吃人我其实也不介意……”扶着墙壁,慢慢起身的仁见仁基终于开口,轻声说道,“但是,你不应该吃她的。”
“哈……哈哈,别逗了,你在开玩笑对不对……”神经病性质似的笑了两声,看着默然无语的仁见仁基,奥康纳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皱眉,转为不可置信,“真是因为那个女人?”
几秒沉寂,“你神经病啊!”奥康纳陡然暴怒起来,他是如此的生气,以至于太阳穴都破裂了,血液顺着脸颊止不住流淌,“那就是个碧池!碧池啊——”怒吼咆哮在杂物间内反复回荡。
仁见仁基摇晃站起,缓缓摇头,“你有听过一句话吗,古希腊哲学家爱比克泰德说的——我们登上并非我们所选择的舞台,演绎并非我们所选择的剧本。”看了眼迷茫的奥康纳,“你可以理解为我们无法选择我们的出身……但至少,我们可以选择用何种方式活下来。”
“泰沙是个妓.女没错,她出身穷苦,没得选择,只能以此在这世道谋生。”
“好在这世上还有书籍,她很喜欢读书,我们以此相识,她经常和我说,书能带她去往世界上任意一个美好地方,那里没有用肆无忌惮眼神窥探她身体的房东,也没有剥削她钱财的地头蛇,更没有形形色色欺负她的男人……”
“为此,她很努力,拼命攒钱,不舍得花……知道吗,就在你吃掉她的前几天,她还很开心的和我说,她快要攒够钱了,一笔能让她离开所居住的贫民窟、去到个谁也不认识她的地方开启第二段崭新人生的钱。另外,她还很了不起的凑了笔上学费用,哈……”
笑着,仁见仁基从地上捡起块长方铁条,手掌被尖锐处刺破也不管,一步一步走向神情恍惚的奥康纳,后者单只绿瞳里似乎浮现出了些许回忆画面,那张苦苦哀求他的清秀面容,那双有别于职业、不应该在她脸上出现的清水眸子……
“但是偏偏你出现了!毫不留情的剥夺了她的希望,摧毁了她的世界,碾碎了她的崭新人生!”
“你——”铁条朝着心口猛地插下,砰,奥康纳下意识抬手抵住,面对面,脸对脸,粗重喘息,短暂僵持。仁见仁基眼里好似蹿出两团火来,一字一顿,“不!可!原!谅!!!”
噗,血水喷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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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六千多字,终于码出来了,可累死我了~!吃晚饭、吃晚饭~!
躬身感谢书友“issss”“砧板上的大螃蟹”“佛不慈悲”“刺心客”“xathena”“余霞散”“光宋”的打赏,再次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