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沈放入行的那个佃户,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老千,从他在沈家做了半辈子的佃户来看此人的赌术也只能说是一般,但只有沈放知道,自己这位“领路人”虽然没有赢过什么大钱,但却永远保持着自己“不输”甚至“小赢”。
他在早于千术之前教给沈放的第一堂课,就叫做“放手”,而这一堂课却是绝大多数赌徒一生都没能学到、或者说做到的道理。也正是这一课,让他本人可以安然无恙地退出了赌行,也让沈放成为了“不败”的赌徒,他离家时身上不带一文钱,但每年年关回家的时候总是能给家里添置几样大件的玩意儿,然后把一沓面值相当惊人的银票塞在炕沿的一角。当然,所谓的“不败”也并非是说他从来都没有输过任何一小局,而是指以月或季度为单位的时间内他总会是赢的。
可能有相当大的一部分人会认为既然如此,他只要靠着他赌博的本事积攒下一笔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之后“退隐”不就行了么?为什么还要在赌坊做一个监赌呢?这既不是一个很有前途的职业,也不是一个很有“钱途”的职业。
要知道,在赌博的世界里,是没有“最强”“不败”“无敌”等等这种说法的,这种头衔对于赌徒来说既是赞美也同样是枷锁,因为在这里只要失败了一场,就很有可能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在一场赌注奇特的赌局之中,“不败”的沈放欣然接受挑战,而他“第一次”品尝到了失败的苦涩。
他没有输掉“钱“这种身外之物,也没有被割掉某一部分的肢体,而是输掉了“自己十年的人生”。赢他的人是莱州赌坊上一代的大监赌,在赌博业林立的今天,莱州赌坊并非是盛国最大、最豪华的赌场,但绝对是传承的最久远的赌场,“久远”就意味着随着名气、财富的积攒会有一些特殊的规矩流传下来,其中最为重要的一条就是“大监赌”的位置。
莱州赌坊的老板都可以作为交易的筹码,只要开价够高便能换人,唯有“大监赌”的位置是需要靠赌来决定的。
为了纪念和供奉祖师爷皇甫宇,莱州赌坊的每一代的大监赌都只能坐十年,而大监赌要在自己的十年监赌生涯的末期寻找一些在道上有潜力的年轻人,或是等人上门来挑战,再通过“赌”的方式决定下一个十年的大监赌花落谁家。
按理来说,莱州赌坊的大监赌也算是赌博界中里程碑式的地位标识了,但偏偏沈放对此毫无兴趣,因为赌博对于他来说并非一种职业,而是一种“追求”,他孑然一身的离家就是为了无所拘束的“赌”,但大监赌的位置却肩负着异常沉重的责任。
是的,明明是一个对大监赌兴致缺缺的赌徒,却比那些野心勃勃的赌徒们更清楚,莱州赌坊的大监赌,比“技术”更加需要的是“责任”。
世事无常,却又搞笑。那些对这个位置志在必得的赌徒们被一个一个淘汰,反而一心想逍遥自在的沈放却被铐在了大监赌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