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卒感受出了自己与对方的不同,对方虽瘦、虽跛脚、虽一身的病,但像是马厩里最骏的那匹马,更像一只展翅就能翱翔的鹰,之前它栖息于此,现在抖了抖羽毛,要振翅高飞,直击长空了!
从这一天之后,老卒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中年男人。
有时他归家再路过这个小亭子,也会停下来看看日落。直到有个雨天,没有日落,他想到那中年男子风雨无阻地都在这看,看什么呢?
西边。
原来他看的从来不是日落,而是万里之外的西域。
老卒努力瞪大了眼,似乎用目光穿过天与地的阻隔,看一看那大漠、雪山、草原、戈壁,感受那个男人心中的雄心壮志。
再后来有一天,老卒在军中听到两个校将的对话。
“是封常清封将军,他被贬为蒲州长史,归乡养病,如今被征召回去了。”
“这般人物在县里,此前怎没听说过?”
“听说封将军清静勤俭,私厩仅余二马,俸禄皆散于军中伤病,归乡后仅置小宅,深居简出。”
“家室呢?”
“据说陷在安西了,过世多年了……”
老卒听了这些,不由思忖自己认识的那男子是不是封常清。
若是的话,其实已经没有人管着封常清少饮些酒了,他每天捧着酒囊里那一点酒,是还记得亡妻的嘱吒吗?
数骑风尘仆仆地进了长安城,直抵雄伟的大明宫。
跛脚的中年男子下了马,摇摇晃晃地走上前,道:“蒲州长史封常清奉诏前来,求见圣人。”
最后这句话,让宫门的禁军皱起了眉,暗骂这人不识抬举。
“圣人今日尚在养病,见不了封将军,将军可参加明日的祭典。”
封常清一开始不知这祭典是什么,但知道太上皇与圣人都会到场。他把那套一年也不会穿几次的礼服拿了出来,天不亮就随着百官的队伍到了天坛。
相比于开元天宝时期,如今的皇家祭典规模削减了许多,少了几分奢侈,多了几分肃穆。
当祭乐响起之后,封常清抬起眼,看到李隆基的身影缓缓站上祭坛,愣了一愣。
李隆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在群臣面前了,但他并没有比上一次显得更苍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气色也不错,脸上带着爽朗之色,反而显得精神弈弈。
他目光扫去,颇为意外地发现,群臣中除了韦见素,还有包括李岘、李泌、封常清等他的旧臣,不由点了点头。
“许久未见诸卿了,朕知你等用命,甚是欣慰啊。”
“臣等唯愿太上皇康健万年!”杜有邻带头叩拜道。
李隆基道:“朕唯愿社稷安稳,万民安居乐业。”
“大唐福泽深厚,必如太上皇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