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刚出生的很瘦小,哭起来就像一只小猫,差点没了,喝奶都费劲。两个月的时候突然发高烧,我带着她走了五天五夜的山路去县城的医院,那是我第一次走出大山,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第一次见识他口中的车水马龙,高楼大厦,马路穿着时尚的女行,还有各种各样的商店,热闹和繁华,那一刻,我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再也不会回来。”
“我不敢多想,怀里呼吸微弱的婴儿提醒我,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她送去医院救治,可是我没有钱,阿妈变卖结婚时的嫁妆凑钱财连急诊费用都交不起,哪怕我住最便宜的旅馆,一天只吃一顿饭。”
“我把我身上所有的钱都交给了医院,可无论我怎么哀求,医院还是把药停了,我知道如果带孩子走出医院她一定会死掉,便抱着她蹲在医院的角落里,医院里来来往往,总有一些好心人,给我一块面包或者一瓶水,有些会给点钱,我记得有个好心的阿姨看见孩子发烧太厉害了,给了我退烧的用额贴和冰块。”
任何人都不会对别人的苦难感同身受,包括孩子本身,苏显努力的脑海中构想一个十六岁的女孩抱着刚出生的女婴蜷缩在医院的角落里,静静的等待着孩子的死亡是什么样的人间惨痛。
或许是她天生冷情,或许是她小时候的死亡的经历太多,或许她本来就不是这个女人的孩子,也或者是何花妈妈本就不擅于讲故事,她心里除了羡慕小猫有个很爱她的母亲没有其他的感觉。
小猫来到人间一趟,有个很爱自己,努力想让她活下去的母亲,在苏显看来,是多么令人羡慕的幸事。
“这件事情受到很大的社会关注,两天后医院为孩子开通了绿色抢救通道。经过救治,孩子的情况稳定下来,但是,医生跟我说,她患有很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疾病,如果不尽快手术,很可能活不过半岁,县医院无论是医疗设备和医疗技术都达不到做心脏手术的要求,需要转到州城大医院做进一步检查。”
“后来,县医院从洲医院请来一位专家给孩子做了详细检查,检查过后对我说,孩子太小,身体虚弱,手术难度很大,哪怕是他,也不敢给这么小的婴儿动手术。”
“而且如果想要彻底康复,需要进行心脏移植,先不提手术费用和适合的移植源,单国内能给刚出生的婴儿做心脏移植手术的医生不超过五人,尽管如此,手术成功的概率也不到三成。”
“当时我才十六岁,也没有读过书,完全听不懂他的话,但是我明白,不做手术,孩子就会死。”
“可不说换心手术,哪怕是前期手术那巨额的手术费都让我无法负担,后面的康复费用更像无底洞,身为一个母亲却没有办法保护自己的孩子,让我崩溃绝望,我知道她跟着我活不了了,可是我真的想让她活下去。”
“便抱着她走出医院,大街上人来人往,都不是我要找的人,我只有一个愿望,找到一个有钱人,我的孩子若能被收养,也许就能得到医治,能活下去。我把她放在一户人家的院门前,看着她被一对夫妻捡走,满心欢喜的看着他们送孩子去医院,最终又看着她被放在福利院门口。最后我便偷偷从福利院抱走她。”
“我带孩子求医的事情最终还是随着药材贩子传进了我们寨子,族老们冲到我家,要阿爸把我带回去开祠堂。阿爸和姑姑在县城的垃圾场找到我,此时我已经饿了两天,那时候我想着若是孩子死了我也要去陪着她。到姑姑家后,我因为饥饿昏迷了一天,再醒来,便不见了孩子的踪迹,姑姑告诉我,孩子被阿爸带走了,若是我回了寨子,会被沉湖活不了命,她为了我找了一门婚事,对方因为身体有些残疾一直没娶上媳妇,他表示不介意我的事情,待我身体好些,便直接嫁过去。”
“我心里记挂着孩子,也不想嫁给素未蒙面的陌生人,要回寨子去,姑姑便把我锁起来,劝说我要父母考虑,阿妈拖着病恹恹的身体走了几十里山路,到镇子的时候吊着半口气哭着劝我嫁了吧,说孩子已经被扔到大山里了,大山里带出来的孩子,该回归大山,山神会保佑她,我疯了,那一刻仿佛一直以来支撑我的信念轰然倒塌。”
“后来,我病了很多天,浮浮沉沉,梦见他头也不回的走进深山里,梦见孩子孤独的躺在荒草丛里,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旁边围着豺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