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功高临尽处,祸来名灭不由人。
其中“祸来名灭不由人”,让人不由得唏嘘宦海沉浮无常,昨日可能还风光无限,今日就可能遭世人唾弃。
李德裕被贬赶赴崖州的路上,途中曾作诗《南窜途中感愤》。
其中一句“十五馀年车马客,无人相送到崖州”,道尽人情冷暖。
他镇守浙西时,在金山甘露寺隐没庙金一案中,曾为一名叫允躬的和尚平冤翻案。
李德裕这次被贬途径浙西,允躬和尚迫于人言,是唯一过来送李德裕的友人,不想允躬事后在文章里嘲笑他:
“天厌神怒,百祸皆作,金币为鳄鱼所溺,室宇为天火所焚。”
意思李德裕今日种种遭遇皆是因果循环、罪有应得。
此刻李德裕才明白世人趋炎附势者多,锦上添花者多,雪中送炭者寥寥无几。
他如今在崖州担任一个从八品下的小官,还没有实权,且无东山再起的可能,因为李忱在贬谪他的“诏制”中还特别强调一句:
“纵逢恩赦,不在量移之限。”
这等于昭告天下,李德裕是“大恶不赦”的罪犯,终生再也不能得到朝廷赦免。
他名义是贬为“崖州司户参军”,实际就是“投荒服”的重刑犯,在崖州过着缺医少食的困苦生活,异常艰辛。
李德裕在写给表弟姚邰的《与姚谏议邰书》信中,诉述了投荒服”生活的凄惨:
【天地穷人,物情所弃……大海之中,无人拯恤,资储荡尽,家事一空。百口嗷然,往往绝食。块独穷悴,终日苦饥。惟恨垂殁之年,顿作馁而之鬼。自十月末得疾,伏枕七旬,属纩者数四。药物陈袠,又无医人,委命信天,幸而自活。羸惫至甚,生意方微,自料此生,无由再望旌棨。】
大中三年,十二月十日。
此时距离李德裕初来崖州快到一年光景,他已是六十三岁高龄。
这天下午,薛元龟来毕兰村找李德裕。
李德裕家住在毕兰村一户七间茅草房子里。
这房子建得并不牢靠,每逢雨季屋外大雨倾盆,屋内必是小雨连绵,家里的锅碗瓢盆都不够接雨的。这还要祈祷不要遇到台风,否则屋顶茅草都保不住。
幸好今年雨季过了,李家的老仆正指挥年轻小子们上房修补屋顶。
李德裕当初并非孤身来的崖州,差不多是举家南迁。
随同他一起过来的还有其妻刘氏,他的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以及族属、家佣等上百余人。
唯一没跟李德裕过来的儿子是其第三子李烨。
李烨原本已经入仕,这次受父亲李德裕牵连,在大中二年十一月,由检校祠员外郎被贬谪为岭南道象州立山尉,他目前正在象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