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周政脾性,被这般骂,南昭心有准备。
而她身后的宴桌上,所有将军都为她的大胆捏了一把冷汗。
南昭重复了一遍,“还请太子殿下息怒,饶过这琴师一回。”
丽姬用一种轻视且匪夷所思的目光从后看着她,她一直低着头,模样谦恭。
周政瞧这份执着,突然觉得有点意思了!
杀一个琴师有什么意思呢?能借此整死这女人,岂不是更好?
他眸中闪过一丝狡黠之光,“你要本太子饶她一回?”
南昭跪在地上恭敬回答:“这位乐师第一次为太子殿下演奏,因被太子殿下英武不凡的气质折煞,所以才会犯错,还请太子殿下能让他一命。”
她这一辈子说过不少违心的话,而这一句,简直违背良心。
可又能怎样呢?这世上总有三六九等,高贵低贱之分。
那权贵之人,高高在上,视弱者性命为草芥,而弱者每一刻都活得分外小心,哪怕用尽所有力气,也不见得能活出个人样子。
周政听完她的话,皮笑肉不笑的说:“饶过她,可以啊!可她惹了美人不开心,总要有什么可以来弥补这场错误,让本太子咽下这口气吧?”
司马封虽然一句话未说,但此刻神色有变。
丽姬听到周政的话,也从刚才的愠色中转变为得意,她从琴芊身边走到跪着的南昭身边道:“你们修行之人不是讲究因果吗,一物抵一物,既然要为她求情,不让殿下丢她去喂骨吱,那么就由你去喂骨吱好了!”
刚才事发突然,她根本来不及思考万全之策,只凭那一腔的善意,听到这要求,身后宴席中小声议论。
曹良劝道:“沈夫人,犯错的又不是你,又何必替人去死……”
“是啊!”
“沈夫人心善,本太子自然要满足她,你们就莫要劝了!”周政对这结果是喜闻乐见,一手撑在案桌上,那悠闲的模样,如踩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松。
沉默过后,南昭轻声回答:“好!”
好?
所有人哗然,司马封神色更是大变,全部被周政收在眼底,他得逞的叹道:“哎,这世上果然真有佛心之人,愿为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去死!”
丽姬也假惺惺的附和道:“是呀是呀,都快将奴家给感动哭了!”
周政特好奇的问:“南昭,是否是你救了她,就能修成佛了?”
“舍身救人,立定成佛?哈哈哈——”
那张狂的笑声在大帐中传开,所有人都替南昭惋惜。
“这姑娘是真的傻啊,竟为一个乐师去得罪太子!”
“现在好了,把自己搭进去了!”
哗然声中,周政迫不及待的拍手示意所有人安静,他指着琴芊说:“你——今儿命好,有人愿意替你受死,你还不快去感谢感谢她,再晚些,就没机会了!”
琴芊浑身颤抖的从地上站起来,听命的来到南昭面前;许是她经历过太多生死了,此刻却不那么害怕,像个无事人一样平静的站了起来,还顺手理了理跪皱的裙摆。
相比这个马上要被骨吱吃掉的沈夫人,琴芊更像那个要被吃掉的人。
“姑娘……”琴芊眼泪直掉,声音哽咽说:“你我不过一面之缘,又为何替我这低贱之人送命?”
南昭那双轻亮如灵珠一般的眸子对上面前的泪脸,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鼓励道:“万物皆有灵,这世间本不该有高低贵贱之分!”
说完,她见前面周政的手下已在前面等着她了,便从容的走了过去。
这么一瞬间,刚才那些暗自感叹她傻的将士们,被她这不凡的气魄所折服。
想他们一个个皆是铮铮铁汉,却没有一个人有她勇敢!
就连太子的侍卫对她也不如对其他人那般凶狠,她自己在前面走,两人就在后面跟着。
周政期待的对司马封道:“镇国公,走吧,咱们都别错过了这场好戏!”
欧阳封那张老脸在努力隐忍,可额头上的青筋却遮挡不住。
所有人都被要求去骨吱处看南昭被吃,连在账中休息的吕东来也被惊动了,他忍着伤过来,看到南昭被太子的人带着往前走。
那只刚吃了一个大活人的骨吱正在火堆中跳跃,那张牙舞爪的表情,似乎是已知自己又将大餐一顿,所以分外开心。
“吕道长!”欧阳封走过去,抹着老脸说:“那骨吱凶残无比,这丫头真是自己作死!”
吕东来却表现得很平静,不露山水,远远的看着那边的周政,“此人若当道,苍生之难也!”
欧阳封心有焦虑道:“道长可有何厉害的法术……”
吕东来挑眉:“国公爷是说障眼法吗?”
让别人看到南昭像被吃了,其实是被障眼法移花接木了!
老爷子连忙点头,仿佛看到了希望,“对对,道长可行吗?”
“贫道不会!”吕东来撇撇嘴,“障眼法是那些不入流道者惯用的伎俩,我南仙山的道者,不屑于此!”
司马封差点儿被他气出内伤!
都啥时候了,还在标榜他南仙山的厉害,他不悦的说:“道长就不为南昭担心吗?”
“担心啊!”吕东来一本正经的说:“她好不容易能投个胎,就这么死在这里,确实可惜了!”
“没了?”
“没了呀!”这厮不知是真对南昭之生死无所谓,还是在故作轻松,反正脸上根本看不出一丝担心。
司马封长吐一口气,站到一边,曹良过来请示:“岳父大人何不开口求一求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