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历史被兰斯人称为诀别之夜。先是菲利普六世遇刺,又是征讨塞连人的军队主力几乎全军覆没,接二连三的噩耗让曾经高傲到不可一世的兰斯人惶惶不安。福熙将军自己逃脱了,但他的大部分部下就没那么幸运了。逃回王都的兰斯士兵只有一万余人,剩下的八万多人都被屠杀殆尽,或是成了俘虏。其实福熙有机会挽回败局的,但在经历了最猛烈的打击后,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没意识到己方还有人数上的优势。战机转瞬即逝,当兰斯人陷入一片混乱时,他已经无法再指挥被分割包围的部队战胜敌人了。
至于被先派去追击敌人的骑士们,在战斗结束一天后才从信使那得知了步兵军团覆灭的噩耗,他们只好在缺乏援军和补给的情况下选择迂回突围,试图撤离到安全的地界,重新集结部队。但古斯塔夫公爵狡猾到他们无处可逃,他迫使骑兵们在撤退的必经之路与战争傀儡正面交战,并成功在皇帝的军队包围骑士团前挡住了他们的冲击。
一直在古斯塔夫公爵身边当俘虏的劳伦斯是少数见证兰斯主力部队覆灭的兰斯人之一。虽然是敌对关系,但劳伦斯不得不承认古斯塔夫公爵作为一个指挥官,在围剿骑士团时表现出了非凡的狡诈和老练的军事头脑。在跟随风暴之狼四处奔波的数日里,劳伦斯慢慢意识到古斯塔夫公爵给他的真正优待是让他有机会近距离观察塞连军队的作战方式,并将相关信息带回自由之城。
当然,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兰斯的不少贵族都在极力贬低敌人的胜利,他们不约而同地声称塞连人“只是走了狗屎运”。直到塞连军队彻底歼灭了所有骑兵部队,那些曾经鼻孔朝天的贵族们才被迫承认这是一场真正的战争,而不是一次简单的边境摩擦。颇具讽刺意味的是,在刚接到步兵军团溃灭,骑兵部队还被困在敌占区的消息时,平日里喋喋不休的贵族们集体沉默了,没人愿意在这时候拿出手中宝贵的私人军队加入一场注定分不到羹的战斗。约克公爵不得不顶着诸多压力连夜集结了数千名民兵,派遣他们去援助骑士们突围。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直到骑士们被彻底逼入绝境的三天后,这支援军才姗姗来迟。援军共有四千多人,但面对一天内就击溃了十多万人的强敌,这真是一支可怜的军队。
这支援军终究还是慢了一步,他们只能嗅着空气中的血腥味,在远处的高坡上看着骑士团的百余名幸存者在重重包围中发起最后的冲锋。在一位骑士长的呼喝命令下,幸存者们以骑士长为战线中心,向高大丑陋的战争机械和塞连兵团奋力冲击。他们已经在缺乏补给、疲惫不堪的情况下连续战斗了好几天,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次试图冲破塞连人的阵线了。此刻他们的肌肉已经被绷到了极限,就连战马都累得发不出一声嘶鸣。他们咬紧牙关,避开了长矛方阵,躲过了战争傀儡的践踏,迎着漫天箭矢,瞄准了严阵以待的敌人。他们的殊死冲锋撞翻、挑飞了最高大、最强壮的敌人,但在重重包围中,冲锋的势头被血肉的砖石生生遏制了。大剑和连枷扫过,打残了战马的腿,让马上的骑士们翻身倒地。一些技术高超的骑士没被敌人第一时间踩倒,他们艰难地站起,拖着满身伤痕,仍继续战斗。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几十位银翼骑士即使失去了坐骑,也用佩剑和骑枪在敌阵中清出了一小块空地,迫使塞连人缓缓后退。银翼骑士没有辜负王牌的头衔,他们最后一批战死,同一波又一波的战斧、大剑战至最后一刻。目睹了骑士们被淹没在人海中的情景,吓破胆的援兵们以最快速度撤回了克里亚诺堡垒,并派出信使将噩耗带回王都。前线需要支援,宫廷内却一片混乱,那些祖上发誓要用性命保卫这个国家的贵族们已经被吓破了胆,然而他们还有着清醒的政治头脑。每天,衣着光鲜的政客们都在宫殿里捶胸顿足,大喊大叫,互相扯皮,每个人都认为当约克公爵顶不住压力时,自己就是担任摄政的最理想人选。然而在战争时期,这种宫廷政*斗争比毫无作为要更糟糕。兰斯需要的战士和医生远远多于政治家,民众在无端的恐惧中备受煎熬,许多地区已经发生了好几起为了抢夺粮食或反抗征税的暴动。一些谣言宣称兰斯王都北方的所有城市都已沦陷,塞连蛮子以俘虏的血肉为军粮,剥人皮做旗帜,所到之处,大地都被鲜血染成了红色。约克公爵与心怀鬼胎的贵族们斗争了太久,已无暇顾及越传越离谱的流言问题。他需要尽快采取措施,维持国内秩序,并想方设法在塞连人发动下一轮攻势前找到一支能打仗的部队。
总有人要为前线的惨败负责,这个人只能是福熙将军。也许在平时,约克公爵巴不得福熙将军早点死,但现在是无人可用的特殊时期,处死一个有能力的老对头并不会让他感到愉快。但面对汹涌的民怨与各方贵族的施压,约克公爵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