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别这样,别是现在…
马修立马起身,以流畅的动作躬身致敬。正如他所想的那般,劳伦斯缓步入营,身后鲜红斗篷猎猎翻腾,在指挥部的桌子上投下一道深邃的阴影。
“啊,领主大人。”马修说,“我们正在想办法完成任务。对于失利,我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可以解释,毕竟战争是具有随机性的。”
劳伦斯听出了他声音里的嘲讽,觉得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你能担任军团长是因为你完成了最为卓绝的壮举,”劳伦斯出乎意料地开口说道,“请记住这一点。”
“是吗…”马修那惊愕的半展笑容游移不定,“我不过是,比较幸运,活着混到了丁点战功罢了,大人。真正该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人——”
“我不是来跟你叙旧的。眼下有一个问题,而我要与你们一同解决这个问题。”
此时马修才注意到劳伦斯披坚执锐,整装待发。他从未比眼下更气势恢宏、光辉灿烂。与马修印象里普拉尔的战场上一般无二,劳伦斯已换上了新的面孔。他不再是茶花领的主人,或是两面三刀的纨绔子弟。他收起了如“贵族”或“神选者”那样象征性的面具;他已抛弃了精雕细琢的虚伪做作,还有他那已经被迫披上太久的,猩红大公身旁无所事事的软弱继承人形象。
他如马修初识那般,如所有历战老兵与他初遇时所见那般——在一切希望开端的光辉岁月里,他再度成为他们希望他成为的样子。
骁勇的步战冠军。
最后一位银翼骑士。
“不,您不该…”马修有些恍惚,“不是在这,不是现在。您该留下来,领导你的人民,见证我们…”
“马修。”
没有斥责,只有一只手掌柔和地按在他的肩上。那抛光完、修补好的臂铠掩藏住他身上盘亘不去的伤痕。
“我不想阐述什么大道理,我也没期待你能原谅我的所作所为。但…我犯了很多错,马修。我是个战士,而非醉心于弄权的鼠辈。这是我的权利,就像你必须为属下负责的权力和荣誉一样。现在,时候到了,我们会并肩作战,一如往昔。”
见过了太多鲜血,马修已不知道该作何答复。无论杀过多少人,马修都从未习惯过那种感受。鲜血,它引人晕眩,触发恐慌,还有对死亡的抗拒。堆积如山的尸体仿佛在细语诉说凡人终有一死,就如每把长矛,每个士兵的每一双眼睛都在刻意提醒着他们个人力量的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