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副官在感到如释重负的同时,一股羞愧感也翻涌上来,“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他的咕哝让人觉得他就是个迷茫的孩子,裹着被血浸透的衣服,可怜兮兮地半跪在那,又冷又无助。
“不要放走任何一人!”像是在证实副官的说法,敌群中传来了愤怒的宣讲,“他们烧了我们的家园,还想让我们世代为奴!剁了他们的爪子,撕烂他们的身体!他们每杀我们一个孩子,我们就要杀他们十个!叫他们血债血偿!”
气势如虹的呼喝让玛丽亚感到自己的头骨传来有节奏的震颤,遵循着某种来自地狱的韵律,神经每次颤动都将难以忍受的痛楚狠狠凿进头上裂开的伤口里。她眨眨眼,试图掩饰自己的痛苦。
“我们只剩不到七百人了!”军官的脸上满是急切,但玛丽亚也察觉到他眼底藏着的那抹兽性。他是后来被晋升的人——晋升的总是后来的人——这意味着一旦战局不利,他们往往担不起任何责任。
“收缩防御。”玛丽亚勉强坐了起来,“里赫特,你现在是他们的指挥官了,想办法把他们带出去——”
“还要我们怎样!?”闻言,一向唯唯诺诺的副官终于咆哮起来,“我们为联军开路,又成为反攻的先锋,现在——在伤亡过半以后撤下前线,又被派到这里牵制敌人!我们*的到底犯了什么罪?吃不饱,睡不好觉,遍体鳞伤,拼尽全力完成了所有任务,却还是要被派来送死,难道我们永远都证明不了…”
“我知道。”玛丽亚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所以,从现在起,你们解脱了。”她望向正在苦苦挣扎的士兵们,片刻后移开了目光。她实在无法抵抗内心的愧疚感。
“不行!您的伤势很重,现在我们没有治疗——”
她脸上的那副表情把副官所有没出口的话全部堵了回去,连同他的悲恸,他的怒火,全都归于沉默。这就是她的本事。
军官读懂了她的暗示,连滚带爬地去命令士兵们收缩防御了。玛丽亚艰难起身,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还有股直冲颅内的恶心感。她的副官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的指节轻轻地按在她的脸颊旁。是时候了,从她拿起剑的那天起她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寿终正寝,她倒并不害怕,只是觉得自己必须要讲出那句话。
“抱歉。”她笨拙地吻了吻他的唇,声音小得像个犯了错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