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斩杀太后般的金辉可敦,一个射杀如皇帝般的呼图,在中原的观念里,妥妥的乱臣贼子,大逆不道之举。
此刻在草原之上,局势截然不同,对大吴军队而言,这竟是大大的好事。
罗布无心亦无力接掌东境,权衡利弊之后,主动提出议和,不,准确地说是会盟。
七宝香辇背后,阵仗森严,旌旗猎猎,甲胄鲜明,显然罗布并非毫无底气。若是大吴将他逼到绝处,罗布也不是没有一搏之力。
范成达略作思索,当机立断,一言以决之,“放行!”
王金娥在一队护卫的陪同下,沿着梁景春指引的方向,朝着行营而去,准备面见吴越,传达吴含生的意图。
七宝香辇依旧稳稳地停留在原地,犹如一座无声的堡垒,牢牢地卡在两军阵地中间,似乎在向双方宣告某种微妙的平衡。
不断西坠的金乌余光洒在香辇华丽的车身,金箔银片反射出的光芒,在草原上闪烁不定,仿佛在诉说着局势的变幻莫测。
夜色如墨,沉甸甸地压在草原之上,两边军队像是被这浓稠的黑暗束缚住,皆未有大的动作,仿佛稍有不慎,就会惊扰到对面那根敏感的神经。
此刻的局势今非昔比,不再是之前双方拔刀相向、血溅沙场的时候,如今他们即将成为会盟的盟友,恰似那即将拜见泰山的毛脚女婿,多了几分小心翼翼与微妙的气氛。
两边阵中,不少人都曾在战场上 “擦肩而过”,于生死边缘侥幸存活。
在这会盟在即的当口,范成达他们为了大吴的颜面,更没有偷溜的理由。
吴含生的七宝香辇静静停在两军阵前,以她大吴公主、突厥可敦的双重身份作保,暂时让兵戈之声消弭于无形。
所有人心里都明白,在真正如雷霆般的兵锋面前,这辆看似华丽无比的香车有多么脆弱易碎,恰似吴含生飘忽不定、难以掌控的命运。
大吴军队的阵地上,无数堆篝火星星点点地燃烧着,在黑暗中闪烁。
但并非所有人都围坐在篝火旁,享受这片刻的温暖与宁静。实际上,许多篝火不过是故布疑阵罢了。
此时,只有一半的人在抓紧时间休整,恢复连日奔波与紧张备战带来的疲惫,剩下的一半则严阵以待,就地警戒,警惕着黑暗中可能出现的任何风吹草动。让他们熬过最艰难的第一夜。
伙头兵从马背上取下厚重的大铁锅,熟练地架好,燃起熊熊火焰,烧上一大锅水。随后将在附近采摘来的野菜一股脑地丢进锅里,再撒上几粒珍贵的盐巴。
不多时,一锅热气腾腾的野菜汤便大功告成。
将士们就着干硬的列巴,吃得津津有味,竟也觉得这滋味十分美妙。
冯睿达贪心不足蛇吞象,耷拉着肩膀,嘟囔道:“我现在只想吃爆米花。”
见众人露出不解的神色,“新鲜的。”
李君璞一听,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杀气,现在就想把捡来的表哥脑袋按进锅里。
段晓棠点了点头,肯定了冯睿达的想法,“突厥王庭历经大变,稳妥与否,一炉爆米花就能试探出来。”
唯一不妥之处在于,万一局势不稳,把突厥人逼得炸营,麻烦可就大了。
近十万人发生营啸,场面简直无法想象,他们既跑不掉,更扛不住洪水猛兽般的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