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晓棠和尹金明并肩坐在道路旁,目光都聚焦在西北方向,那里是刚刚被平定的乱军俘虏的营地。
太阳照射下的影子在他们身后拉得长长的,仿佛预示着接下来即将展开的讨论。
尹金明率先打破了沉默,“将军,依我之见,这些俘虏虽已被我们制服,但内心未必真正臣服。如果轻率地改变对他们的处置方式,恐怕会引发动乱。”尤其是俘虏人数与军队相差无几。
稍微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深邃起来,“将军,安全第一。”不仅仅是大军的安全,还有段晓棠的安全。
尹金明深知,虽然武俊江先行其事,段晓棠紧随其后,不出事还好,若出事段晓棠一定比武俊江栽得更狠。
武俊江身后有家势亲戚,了不得赋闲一段时日。段晓棠虽有吴岭吴越青眼,但却是孤身一人,极容易被拿来当儆猴的那只鸡。
这些想法,在过去,尹金明从未想过也不该想,但跟随在段晓棠身边的两三年,他从一名普通军士晋升为将官,耳濡目染之下,也逐渐明白一些事情。
段晓棠听完尹金明的话,眉头微皱。一边用手指轻轻拨弄着几块小石子,一边问道:“老尹,你知道现在天下有多少乱兵?”
尹金明从未思考过这一问题,只能根据自己的经验回答道:“大约很多吧!”
段晓棠继续拨弄着石子,“我曾收集过南衙、兵部各种奏报,一场民乱一处匪祸,我便在舆图上放上一颗棋子。你猜最后怎么着?”
尹金明好奇地问道:“怎样?”
段晓棠敲击着石子,“万里山河一片黑白。”
这些民乱匪祸,所有人都习以为常,连朝廷都认为只是芥藓之疾。他们真正在意的是如杨胤一般的功臣勋贵、封疆大吏掀起的祸乱。
尹金明见识过战场的尸山血海刀光剑影,但想想那种情形,只觉得脊背发凉。
段晓棠:“老尹,你家是富户吧?”
尹金明:“是。”有点钱能给子弟开蒙,但不足以改换门第。
段晓棠:“知道兴兵处,是何种模样么?”
尹金明知道段晓棠想说什么,“兵过如梳,匪过如篦。”情况或许比文城强一些,但强不了多少。
世家豪强还好,他们有钱有家丁,可以花钱买平安,也能据坞堡庄园以自守。遭殃多是普通百姓,家产被抢,壮丁被抓,妇人遭掳掠……
段晓棠长叹一声,“我走到哪儿都想立规矩,如今不仅仅是想立规矩,也是想给人敲警钟。”
尹金明:“将军,想做什么?”
段晓棠:“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凡事指望老天爷不可能。今日我们对残民害民的的乱军不闻不问,他日新的乱军崛起,又怎会放过无辜的百姓?”
“我们的兵马,不仅仅是为朝廷平定战乱,更是为了保护百姓。”
尹金明眉头紧锁,似乎被话语触动:“将军,你要立什么规矩?”
段晓棠目光坚定,“让所有人都知道,无论是谁,只要敢凌虐百姓,就必将受到制裁,老天不报我来报。”
从此后段晓棠的兵锋,就是悬在各种恣意妄为者头顶的利剑。
“这样,未来的乱军才会心存忌惮,不敢再轻易欺凌百姓。”
尹金明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终于,他长叹一声:“将军,这条路很长很难。”
段晓棠并不气馁,“我知道,但看见人做坏事,却不用付出代价,我心有不甘。”
尹金明:“将军,你想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