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喝了几口茶,嘴里的苦味才淡了些。
动了动身子,他靠着身后的软枕,问道:“老四这几日如何?”
贾公公如实道:“宁王爷忙于军营的事情。”
老皇帝点点头,紧接着皱眉道:“那个林笙,老四当真要一直将她留在宁王府?”
上次因为林笙的事情,亓灏把老皇帝气个半死。
此后,亓灏便未再与老皇帝见过面。
贾公公犹豫了会,道:“皇上,老奴觉得,王爷把林笙安排在王府里,是为了让她给您和太后医治。”
“至于王爷是否对林笙有那样的心思,老奴想可能王爷是故意拿着林笙做挡箭牌。”
“您也知道,王爷生行不羁,不喜束缚,更不按常理出牌。”
“除了您之外,这京中的大臣们也想把自家千金塞进宁王府里。”
“王爷兴许是真烦了,这才用一个男人来堵了大家的嘴。”
不得不说,贾公公这番话勉强说到老皇帝的心坎上去了。
老皇帝宁可相信亓灏是如贾公公所说的那般,也不愿真的信了亓灏的鬼话。
堂堂的宁王爷,将来亓国的君主,怎能染上那断袖的怪僻!
他的儿子,绝对不能走上歪门邪道!
心里舒坦了许多,老皇帝的脸色也比刚才好看了一些。
他想起了德妃,问道:“德妃可还好?”
“德妃娘娘自打曦月公主下葬后,便一蹶不起,现在还躺在床上。”贾公公偷偷瞄了一眼老皇帝,小声道:“宣王进宫看过她几次,依旧劝不了她。”
“据德妃娘娘宫里的小宫女说,曦月公主走了四日,德妃娘娘也就四日滴水未进。”
“什么?”老皇帝一听,不由得担心起来:“人是铁,饭是钢,德妃这样下去,这身子哪能撑得住?”
丽妃死了,老皇帝只是当时稍微难过一下。
可听到德妃悲伤过度,竟到了绝食的地步,老皇帝是真的心疼了。
也可能是他老了,对女人心软了。
也可能是最近死的人太多了,清王,丽妃,曦月,所以他就是再冷硬的心也有脆弱的时候。
语气着急起来,他对贾公公道:“快去,就说是朕的意思,必须要让德妃吃东西!”
“是是,老奴这就去。”贾公公见老皇帝担心,便连忙出了房间。
昨日,林笙去尹家的时候,由于尹子恪赶着去外地看铺子,故而林笙只粗略的复查了一下他的腿。
今个,时间充足,她得再去一趟,好好的再检查一下才行。
阿翘想着温润如玉的尹子恪,感慨道:“主子,尹公子人不错,哪家的姑娘要是嫁给了他,真算是烧高香了。”
林笙笑了笑,戏谑道:“阿翘,你该不会是对尹公子动心了吧?”
“要是真的话,今个我替你去说和一下。”
“主子,你不要取笑奴婢了。”阿翘听罢,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尹公子是什么人,奴婢又是什么身份?怎敢对他有非分之想?”
见阿翘除了惊讶之外,倒是没有任何羞涩的表情,林笙便也没了继续打趣她的念头。
不过,她还是拍了拍阿翘的肩膀,笑道:“阿翘,我觉得人和人之间,身份不是最重要的。”
“两个人若是真心相爱,就根本不会在意身份的尊卑贵贱。”
“毕竟,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
“而世人眼里的般配与否,也只是世俗的眼光而已。”
阿翘还是头一次听到林笙给她讲这些,因此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奴婢知道了。”
“好了,眼下你还没有心仪的男子,等你以后有了,可以告诉我,我帮你把关。”林笙挑了挑眉,继续往前走。
然而,林笙没走多远便看到了亓灏,他站在青石子小路的另一端,似乎是在等着她。
林笙秀眉紧蹙,前一刻还温和的脸立即冷了下来。
她搞不懂,为何亓灏这几天是如此的反常。
难道,她真的在不经意间做了什么令他误会的事情?
还是说,他改变了招数,打算死缠烂打的跟在她身边,为的就是找出她身后的人?
移开视线,林笙装作没看到亓灏的样子,走到他身边的时候,她刻意的绕了过去。
可是,她没想到,亓灏竟自觉地跟在了身后。
她往哪里走,他就跟着走哪条路。
心里的火苗“噌噌”的冒着,林笙实在是憋不住了,停住步子,扭头冷冷看着亓灏,“王爷跟着我做什么?”
亓灏面上神色虽平静,但心里还是不免得有点紧张。
刚才林笙跟阿翘的对话,虽隔着一些距离,但依着亓灏的功力,还是听得清楚。
他迎着林笙阴冷的目光,扯着唇微微一笑:“你是要去尹家?”
林笙抬了抬下巴,语气听上去没几分耐心:“是又如何?”
亓灏背着手,沉声道:“本王刚好也要与尹家,不如一同去,也免了麻烦。”
若是不知道林笙的身份,他自然容不得林笙对自己态度如此傲慢无礼。
可是林笙是顾瑾璃,是他心心念念了七百多个日夜的人,是他失而复得的珍宝,别说林笙给他甩脸子,林笙就是甩他巴掌,他也不敢叫疼。
尽管还没调整好面对林笙的心态,但亓灏纠结一番后,觉得必须得多与林笙接触,多跟她说话。
一来,他能尽快找准与林笙相处的模式。
二来,他希望能缓和与林笙之间的关系,渐渐消除隔膜。
当然,他也不指望能让林笙在短时间内放下仇恨,放下对他的恨意,他只想一点点缓和,一点点暖化她的心。
若是时机可以,他才敢奢望将当年的种种误会与她说清楚……
以前,他待人冷淡,些许的温情也只有在顾瑾璃面前才能流露。
而现在,改头换面变成林笙的顾瑾璃,不吃温情这一套了。
再深的情意,再绵的温柔,看在她眼里可能也是虚情假意。
所以,深情和温柔可以有,但是却不足以挽回顾瑾璃的心。
虽说他的性子也没办法做出一些厚脸皮的事情来,可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也只能如此。
“呵!”林笙听罢,冷笑道:“王爷,你这是在说笑吧?”
“偌大的宁王府,难道连两辆马车都没有了?”
“再说了,王爷身份何等的尊贵,哪能让您和我挤在同一辆车上?这传了出去,还不让人笑话咱们宁王府穷酸?”
亓灏自然不会将林笙的话听进耳里去,他并未露出任何不悦,好脾气的配合道:“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刚才你可是说了,真心相爱的两个人是不会在意身份尊卑贵贱的。”
“如今整个京城都知道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与你共乘坐一辆马车,又有何不对?”
“至于你说怕人笑话宁王府寒酸,本王想这个你是多虑了。”
“宁王府的财力物力,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也不会因为一辆马车就落人话柄。”
亓灏将林笙说的话一字不漏的都还给了她,不知道该说他记忆力好,还是故意堵人心窝,惹人不快。
“你!”林笙不知亓灏竟听得这般清楚详细,手指着他,涨红了脸。
半晌,她才咬牙道:“王爷真是好耳力,想来天上的顺风耳也不及王爷!”
亓灏看着林笙恼怒的模样,不敢再多说话,生怕将她惹得气急了,便安静的闭了嘴。
当然,他话不多,刚才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通,已经实属不易了。
再继续与林笙说下去,总有一种争个高下的感觉。
男女之间,本就毫无道理可言。
尤其是吵架的时候,起先可能就是因为一丁点芝麻大的小事情而闹了不愉快。
女子发难,也不过是想要男子低头道歉,耐心的哄哄就好了。
可是男子和女子的思维是不同的,男子是理性的,女子是感性的。
男子会讲各种各样的大道理,从而论证自己没有错。
但这一番论证下来,道理是讲了不少,但是却也间接的证明了是女子的无理取闹,小题大做。
所以,这样做通常的后果就是女子更加的委屈,更加的愤怒。
不过,即便是如此,女子也万万不会将生气的原因说出来的。
亓灏除了顾瑾璃之外,还真没有用心的爱过谁。
揣摩女子的心思,是一门技术活儿。
虽说他愿意为顾瑾璃付出一切,也愿意去研究她的喜好。
可顾瑾璃的心思,他也只是一知半解而已。
见林笙甩袖离开,亓灏想了想,还是抬脚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