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着匕首,锋利的刀剑指着亓灏的手腕,下刀的动作跟她的声音一样轻柔,“有些事情,我还是比较喜欢自己来。”
随着她的话落下,亓灏只觉得皮肤被划开。
“滴答滴答”,是血滴落在茶杯里的动静。
顾瑾璃一只手打开竹筒盖子,待那红色的蛊虫冒出了头后,她将筒口隔空放在亓灏流血的伤口处。
果不其然,蛊虫嗅到了血腥味后,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极快的钻入了亓灏的伤口中,同时顾瑾璃的另一只手也加重了匕首的力度。
那蛊虫,便是多日之前,被黑衣人喂了顾瑾璃一茶杯血的公蛊,黑衣人又称它为“同心蛊”,以便将来顾瑾璃操纵亓灏所用。
那日,公蛊因为喝了不少血,故而才变成了圆滚滚的“血蛊”。
但经过了那么多日子,公蛊并未再吸食任何血液,因此便干瘪“消瘦”了下来,化成了一个小红点。
钻入了人的体内,靠着人的血肉而活。
除非宿主死了,要不然蛊虫是不会从体内出来的。
不过,根据黑衣人的话,顾瑾璃体内的那只母蛊是没有害处的。
想来黑衣人是没有道理骗她的,她也不曾去怀疑什么。
她不怕死,只怕死之前还没有报仇雪恨!
亓灏只以为是顾瑾璃的匕首刺得自己疼,他绷直了身子,咬牙一脸隐忍。
殊不知,那由伤口蔓延至四肢百骸的钻心之痛,不是匕首所致,而是公蛊。
待公蛊由一个花生米那么大小顺着亓灏的胳膊渐渐消失后,顾瑾璃才将匕首“叮”的一声丢在桌子上。
“亓灏,不知该说是你幸运,还是梁宽幸运。”晃动了一下杯中的血,她将茶杯塞进亓灏的手里,似笑非笑道:“倘若你明日再来找我,那么……梁宽便永远都不会醒来了。”
亓灏听罢,通身冰冷。
梁宽是他的属下,亦是他的朋友,他的兄弟。
如果梁宽真的死了,他不恨任何人,他只恨自己。
顾瑾璃察觉出亓灏的紧张和不安来,甚是舒心:“蛇莓,半边莲,紫花地丁,金锦香,天花粉,再加上你的血,便可解了梁宽的毒。”
“好。”梁宽命在旦夕,亓灏来不及去温存刚才被顾瑾璃触碰到的手,更顾不得自己手腕上还在滴血的伤口,端起茶杯,他站起身子来毫不犹豫的就要往外走。
“亓灏。”就在亓灏踏出房间的时候,顾瑾璃忽然在身后叫住了他。
亓灏脚步一顿,没有转身,等着顾瑾璃后面的话。
“你就这般信我?不怕我给你的解药是假的?”顾瑾璃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脑子一热,心里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等她意识到什么,亓灏已迅速的做出了回答:“我信。”
只这两个字,便让顾瑾璃的眸光闪了闪。
目送着亓灏出门,她的视线落在地上那一串的血滴上,不自觉的攥紧了袖子。
“王爷,解药拿到了吗?”杜江见亓灏出来了,立即迎了上前。
亓灏点头,将药方一字不差的背诵道:“蛇莓,半边莲,紫花地丁,金锦香,天花粉。”
顿了顿,他抬起手,将那散发着血腥味的茶杯递给杜江,“再加上本王的血,一并熬了。”
借着院中灯笼的光芒,杜江一眼就看清楚了亓灏腕间仍在流淌的血,震惊道:“王爷,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亓灏是从进了顾瑾璃的屋子后才受了伤,杜江认为是顾瑾璃伤了亓灏也是情理之中的。
要不是他手里还拿着盛着亓灏血的茶杯,他当真会一掌将顾瑾璃的房门给劈了。
没办法,脾气再好,他也容忍不了顾瑾璃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亓灏了!
语气里冒着火星,杜江怒气冲冲道:“王爷,顾侧妃给梁宽下毒不说,还伤了您,无论如何,属下都要找她讨个说法!”
说罢,杜江转身就要往回走。
“杜江!”亓灏一把揪住杜江的袖子,不容置疑道:“此事与阿顾无关,梁宽的毒耽误不得,你快去抓药送去军营。”
“王爷……”杜江当然知道亓灏护着顾瑾璃的心思,无奈只好小心翼翼的捧着茶杯离开。
听到杜江的脚步声渐行渐小了,亓灏轻抚着伤口处的一片湿濡,扯了扯唇,苦笑道:“阿顾,我一点也不痛。”
回头恋恋不舍的“看”了顾瑾璃的房门一眼,他才背着手出了院子。
顾瑾璃打开窗户,看着亓灏的身影渐渐走远,神色有些茫然。
刚才透过未合死的窗缝,她看清楚了亓灏和杜江的“唇语”。
连杜江这个小小侍卫都能猜到自己要做什么,亓灏怎可能不知道呢?
可是,他却不假思索的说信她,也不着痕迹的护着她。
黑衣人说过,亓灏当年对她做了许许多多残忍的事情。
那么,他如今对自己做这一切,仅仅是为了恕罪和忏悔吗?
若是这样,是不是也可以说明,是因为爱过,才会心存愧疚呢?
倘若不爱,那就会无情冷酷到底,根本不会有丁点懊悔之意,更不会做出什么弥补措施来。
两年前的事情,她记不得了,她也不知道他对她的爱到底有几分,但她却被亓灏刚才那句“不痛”给搅乱了心。
如果亓灏知道,那痛不是源于被匕首扎的感觉,而是蛊虫钻入体内,他还会这般“淡然自若”吗?
心头沉甸甸,让顾瑾璃一时之间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