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皇子瞧着老皇帝眼含泪花,这副喜极而泣的模样,心头冷不丁的扎了一根刺。
贾公公站起来,连连点头:“是,玫妃娘娘有孕了,已经一个月有余。”
“魏太医刚刚诊断出来的,不会有错的。”
八皇子细细想着,玫妃是最近才受宠的,而她竟然怀孕一个月了,应该是刚进宫后没多久就怀上了的。
玫妃是陈泽轩和顾瑾璃的人,身为线人,她现在却有喜了,他们二人知道吗?
还是说,这是陈泽轩的意思?
“小贾,朕真的没想到,到了这把年纪了,还能老来得子,老天爷真是厚待朕!”老皇帝擦了一下眼角,瞥见了站在一旁的八皇子,又道:“小八,你听到了吗?朕又有儿子了,你也有弟弟了!”
八皇子快速调整了一下表情,扯了扯唇,笑得不怎么真心:“恭喜父皇,贺喜父皇。”
老皇帝才没心思理会八皇子是否是真心的,此刻他恨不得昭告天下,得到所有人的恭贺。
“哈哈”大笑的拍了一下八皇子的肩膀,老皇帝转头对贾公公道:“小贾,传朕的旨意,今日起就让玫妃搬到朕的宫里来!”
“她怀了身子,得在朕身边,朕才能安心!”
“是是,老奴这就去派人将玫妃的屋子收拾出来。”贾公公应了声,赶紧抬脚出门,却听得老皇帝语气埋怨道:“收拾什么屋子,玫妃要跟朕住在一起!”
“皇上说的是,老奴糊涂了。”贾公公点头哈腰,出了屋子。
八皇子拱了拱手,也离开了房间。
小祥子等在门口,见八皇子一脸阴沉的出来了,小心忐忑的跟在身后。
走出了院子后,他才小声的试探道:“八皇子,您怎么了?”
八皇子冷哼一声,幽幽道:“玫妃有喜了。”
“啊?”小祥子听罢,张了张嘴,下意识道:“皇上的?”
话说出来后,他自知不妥,赶紧“啪啪”甩了两个嘴巴子,讪笑道:“八皇子喜怒,奴才就是顺嘴了,不是成心的。”
八皇子一边往皇后的宫里走,一边冷声道:“本皇子也希望不是父皇的种。”
小祥子当然明白八皇子话里暗藏的深意,他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八皇子,就算是皇上的也没关系,这孩子能不能出来还是个问题呢。”
本来是想讨八皇子欢心的话,没料到八皇子听后,脸色更加难看了起来:“闭嘴!这些混帐话,岂能是你说的?”
“若是让旁人听去了,本皇子成了什么人?!”
不用小祥子说,八皇子也不会让这个孩子有出来的机会。
可是,想归想,却万万不能过嘴。
宫里这么多眼线,搞不好玫妃一不小心有个什么意外,即便与八皇子无关,也会赖在他的头上。
这孩子,不管男女,都要除掉。
只不过,八皇子不想亲自动手。
“是,奴才知错。”小祥子被八皇子那阴冷的眸光给吓得缩了缩脖子,然后跟着他进了凤鸾宫。
随着尹子恪的婚事接近,来太傅府送贺礼的人越来越多了。
对此,尹子恪只让管家接下,自己从未露过面。
因为,这门婚事非他所愿,一切都是大夫人全权操办,所以他也只能以沉默的方式来表达着自己的反抗。
管家在府中多年,最是擅长八面玲珑,所以即便是那些送礼的人没能见到尹子恪的面,却也不曾生气过。
毕竟,婚期紧迫,作为新郎官的尹子恪不仅要忙婚事,还要顾及着生意,没空见客也是正常的。
对于尹子恪的避客不见,大夫人很是生气。
只是,从那日二人因为婚事而不快至今,谁也没主动低过头,双方像是执意要冷战到底似的,府上的下人们免不了害怕,只能做事万分小心。
桌旁,尹子恪翻动着账本,余光见随从拿着银针包站着,头也不抬道:“以后都不用扎针了。”
“公子。”随从这几日看着尹子恪越发的消瘦,人也清冷了许多,便不忍道:“林公子之前交代过,您的腿必须扎针和按摩。”
“昨个,您就没让我给您按摩,要是耽搁的时间久的话,效果就不明显了。”
在听到“林公子”这三个字后,尹子恪的手顿了一下,唇轻轻抿了起来,脑海中也浮现出顾瑾璃的那张脸来。
在确定了“林笙”的身份后,尹子恪只觉得人生瞬间亮了起来。
就算是肩头上压着繁荣家族的重任,就算是坐在轮椅上不能行走,他也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无所谓了。
因为她回来了,这比一切开心的事情都加起来让他开心。
她为他医治腿,他感受着她的细心和贴心。
一别两年,她再次回到京城,而且又改头换面,尹子恪差不多能猜到她的心思。
她当年受了那么多的委屈,最后绝望跳崖,现在必定是要将之前旁人欠她的东西讨回去的。
再想他们两年后的初次交集,应该也是她的刻意而为。
虽然到现在她还没表露过什么,但尹子恪明白,从一开始她接近他,就是想要利用他和尹家来复仇的。
尹家,像是一座山,压得尹子恪日日感到压抑。
可是,顾瑾璃需要这座山,那尹子恪只能努力的咬牙硬撑着,成为顾瑾璃的助力。
只要她开口了,他必定毫不犹豫的双手奉上。
在大夫人还未给他张罗与江晴岚的婚事之前,他在顾瑾璃的医治下,死了的心随之活了过来,也有了想要下地走路的念想。
他偷偷的想,什么时候可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陪着她走走,停停。
带着她去后院看看花,亦或者像是两个老朋友一样,偶尔来了闲趣,一起下个棋,作个诗。
而与江晴岚的婚事,仿佛在一瞬间,又将他打回了原型。
这件事情,好似在警告他,即便他现在是尹家的家主又如何?
是京城里唯一的皇商,那又如何?
他尹子恪,不过是一个只为家族而活的可怜虫。
无人关心他的开心与否,也无人在意他心底是否有了人。
他连丁点自主权利都没有,顶多是尹家生财的工具……
灵魂和自尊都被大夫人和家族给压在地底下,所以他这副躯体站不站起来,也没什么意义了。
毕竟,在无法改变现在大夫人专横独裁的前提下,他站着也不会比坐在轮椅上能有多少尊严。
亓灏和林笙在去云国路上遇刺,这么大的事情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消息了。
起初尹子恪很是担心,后来派人打探过,知道他们没事后也就安心了。
想着顾瑾璃再过几日就回来了,可他还有三日就要成亲了,这心里头便更加沉重难过。
随从见尹子恪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敢多说话,只好继续耐心的在旁边等着。
过了好一会,尹子恪才缓缓抬头,“嗯”了声。
随从见尹子恪点头,一边弯下腰来将他的裤腿卷上去,一边高兴道:“大公子,等林公子回来了,再让她好好给您看看。”
“前个您说感觉强烈了些,我觉得要是好的快的话,您大婚那日就能亲自去迎接新娘子!”
感觉到尹子恪刚才还放松的腿立即僵硬了起来,随从也瞬间意识到自己刚才说错了什么话。
明知道自家公子对这门婚事不愿意,自己还哪壶不开提哪壶,这真是该死!
咽了口唾沫,随从怯怯的看着尹子恪,小声道:“公子……”
尹子恪面无表情,静静的望了他一眼,语气淡淡道:“无碍,这门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它不会因为你不提就不存在的。”
“而我,也不可能一直都逃避下去。”
自顾自的说着,他用力敲了几下自己的腿,然后笑得黯然:“这腿虽说是有感觉了,可却不能够走路骑马。”
“迎亲那天,得让别人代替了。”
如果,他要娶的人是自己心爱的女子,只要她不嫌弃他,那他就是爬,也要爬着去接她。
可是,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坐在轮椅上,不良于行的他,都让他觉得自己配不上那个人。
一般来说,迎亲都是新郎官本人去,可也有些新郎官体弱多病的,便会派自己的亲信代迎,这不算什么稀奇事。
随从一边给尹子恪扎着针,一边尴尬的转移话题道:“公子,您这几日就不要再看账本了,好好休息才是最重要的。”
尹子恪看着自己腿上密密麻麻的针,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回亓国的马车上,直到天黑下来了,顾瑾璃竟真的一句话都未再与亓灏说过。
当然,亓灏也不会自讨无趣主动开口。
他们二人,像是两个冰雕,各自抱着各自的胳膊,谁都不理谁。
只是不同的是,一个睁着眼睛,另一个闭着眼睛假寐。
阿翘夹在中间,是最不自在的那个人。
“哒哒哒”,除了不停的马蹄声,再就是杜江挥舞着鞭子的声音,总之车厢里安静的异常。
这样煎熬的时刻,一直到了晚上才结束。
上次走的是小路,故而才会遇到了紫桑的埋伏。
而回去的路上,他们走的是大路,一方面要安全些,另一方面则会途径一些客栈,住宿用餐的话会方便点。
“吁”的一声,杜江勒紧了马车,问道:“王爷,前面有一家客栈,咱们要不要进去休息一晚上?”
顾瑾璃听到了动静,总算是睁开了眼睛。
她撩开帘子,打量了一眼这看着不似乡野黑店的客栈,不等亓灏回应杜江,她就站了起来,长腿一迈,就要下马车。
谁知,坐的时间久了,再加上她又始终保持着一个动作,所以腿脚一麻,身子前倾,往地上栽去。
亓灏眼疾手快,急忙扶住了她。
“唔……”
二人的唇好巧不巧的贴在了一起,两双眼睛里不约而同的写上了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