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列克塞有夜盲症,晚上根本看不清东西。
他从城区的大巴扎往河边走,悄悄游过伏尔加河,绕着要塞很远往前走。
黑夜里不需要眼睛,反正朝东边跑就是,那里全是胡尔扈特部的地盘。历史上,土尔扈特部东归的时候,连伏尔加河西岸都被他们占了,沙俄的要塞和城市被土尔扈特部草场围在中间。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阿列克塞累得气喘吁吁,营养不良的身体已经难以支撑。
他完全看不清周遭啥情况,只能扯开嗓子大喊:“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啊?”
边喊边走,终于有牧民听到,从帐篷里冲出来就把他抓住。
双方无法交流,普通牧民不会说俄国话。
第二天上午,阿列克塞被押去见首领,部落首领又把他带去见国王。
谢渊本打算顺道访问希瓦汗国,还未启程就听说有俄国人投奔。简单了解情况,谢渊问道:“城堡里的射击军为什么想投靠过来?”
阿列克塞说:“我们快饿死了,这半个多月,我已经饿死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谢渊疑惑道:“城堡里缺粮吗?”
阿列克塞回答:“总督老爷不缺粮,但我们射击军缺粮。”
谢渊听得更迷惑:“你们不是军人吗?总督不发粮饷的?”
阿列克塞说道:“我们是射击军,生下来就是。我爸爸是,我也是,我儿子还是。遇到打仗,我们就拿起武器。不打仗的时候,我们就找工作养家,还要应付老爷们的差事。前些时候,城市被洗劫了,现在我们找不到工作。”
谢渊恍然大悟,眼前此人是沙俄军户啊。
“像你这样的,还有多少人?”谢渊问道。
阿列克塞说:“有两百多个。”
谢渊又问:“平时都住在城堡里。”
阿列克塞点头:“都住城堡里。”
谢渊再问:“都有火枪吗?弹药有多少?”
阿列克塞说道:“有的已经没有火枪了。弹药也不多,我们平时没有弹药,是前段时间守城时发下来的。”
“其他守军有多少人?”谢渊继续问。
阿列克塞说:“边防军有三百个,还有总督老爷的扈从二十多个。这些当兵的,跟我们不一样,他们可以吃饱饭。”
谢渊转身用蒙古话说:“国王殿下,你建国得有都城啊,我看这阿斯特拉罕就适合做都城。”
书库尔岱青听得心动,但又迟疑道:“这人会不会是诈降?”
“那就看你敢不敢赌了。”谢渊说道。
阿玉奇说:“爷爷,可以赌一把。”
阿斯特拉罕不仅是要塞,其河对岸的城区,更是里海岸边的贸易中心。占领这里,沙俄与波斯的贸易就得断绝,想做生意必须给土尔扈特国老实交税。
如此重要的城市,沙俄不会善罢甘休,极有可能调集数万大军,甚至是十多万大军前来攻打。
机遇与危险并存,就看土尔扈特人能否扛得住。
书库尔岱青依旧在犹豫,他实话实说道:“我们已经对付的俄国人,撑死了能有几百上千军队。如果占领了城市,就要面对无休无止的进攻,沙皇要是派来一二十万大军,我们怎么可能守得住?”
谢渊冷笑:“到了嘴边的肉都不吃,自己草场旁边的城市都不敢占,那你们还留在这里作甚?趁早率部东归算了,否则河边的俄国人会越来越多,几十年后你们连草场都保不住。”
这话说到根子上了,此时不占据城堡,今后就永远也别想。
就像另一个时空,土尔扈特部的草场,遍及伏尔加河下游两岸。可沙俄城堡却屹立在河边,就像在蒙古人心脏扎下颗钉子,蒙古人只能臣服于沙皇,并要面临无休无止的兵役。
沙皇也不向他们收税,但隔三差五征兵。有时一两千,有时三五千,把蒙古人拉去打仗,伤亡率一般在20%左右。
打赢了捞不到好处,打输了就损失惨重,打得胡尔扈特部人口不断下降。
“我给你出个主意,”谢渊说道,“占领城堡和城市以后,你得尝试着接纳别的民族。管他东正教还是绿教,你允许他们信仰自由。不管沙俄征多少税,你都稍微减一点。让所有人都知道,做你的臣民,比做沙皇的臣民更划算。”
要塞对岸的城区,集市叫做大巴扎,听名字就知道信什么教。
胡尔扈特国必须实行宗教自由,才能统合东正教、绿教和佛教民众。否则的话,不用沙俄打来,他们自己就要内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