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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同刚刚回到府内,就看到了徒孙司马谈领着那位诸侯王,等候在门口。
王同无奈的苦笑了起来。
这位北地王是被司马谈所带来拜见自己的,司马谈想让自己教一教这位北地王。
王同其实还是挺喜欢这位大王的,此人看似怯弱,却心思缜密,为人良善,他若是做了诸侯王,一定会是一个仁义之君,可是说到教,王同却不太敢将自己的学问教给他....学不成很麻烦,学成了更麻烦。
这次,刘良甚至还带来了礼物,毕恭毕敬的站在门口。
王同领着他们进了院,坐了下来,令人将车停好。
“大王啊,我实在是没有什么能教导您的啊。”
刘良却急忙行礼,“王公,先前我来找您的时候,您告诉我该如何去犒劳那些救济的大臣,如何去安抚百姓,我感触颇多,回去后告知阿父,阿父让我多跟您学习,还允许我多留一段时日,学好之后再前往北地。”
“我知道自己不是很聪慧,但是一定会用功学习。”
王同挠了挠头,解释道:“并非是我不愿意教授大王,只是我的学问,不被世人所认可,他们对我多有误解,若是您与我扯上关系,怕是有碍与您的名声....”
司马谈一愣,随即问道:“那为什么我却没有遭遇过排斥呢?”
“谁会跟你个小娃娃过不去,你老师不得我的真传!”
司马谈急忙摇头,说道:“不,老师也是有您的真传的,老师多次告诉我,不能以私情乱所学,要阐述道理,就不能管什么君臣,父子...我阿父却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王同长叹了一声,“这些也就对你们以史传家的有些作用了...”
刘良有些无奈,“我年幼的时候,阿父也曾为我请过贤才教导,可是都没有您教的这般透彻...”
“并非是透彻,而是这些贤才不敢讲述实话,陛下让你前往北地,是为了做什么?是为了让大王收北地官吏的心,收当地百姓的心,更好的进行赈灾,同时也是表现出陛下对当地赈灾官员的重视,可那些人是不敢明说的,非要扯上一层道德的幌子,只说些虚言,从不说真实的想法,这如何能教会大王呢?”
“有些儒生,说起钱财就会觉得鄙夷,仿佛那是世间最恶臭的东西,君子爱财,这有什么问题呢?有些儒生,说起女色就会逼退三舍,露出最鄙夷的模样,却不知食色本性的道理,他们整日坐在一起说些道德的事情,家里的钱财堆积的比商贾还多,妻妾成群,却从不敢明说自己的欲望,表以道德君子的身份。”
“有疑惑的人来跟他们请教,他们一定坐在高高的台上,面色严肃的讲述一些跟事实完全没有关系的虚假之言,自以为有深意,这就是当今儒生们的模样啊!”
王同很是鄙夷的说着,又看向了刘良。
“大王,我没有什么能教您的,所能告诉您的事情有两个。”
“第一件事情,就是看清真实的东西,知道自己该去做什么,什么才是真正有用的,若是听信所谓贤人的话,想着如何用道德让百姓们都变成君子,那就是最愚钝的行为了,百姓们要先吃饱饭,才能知道什么是礼仪,空谈道德是无法治理百姓的。”
“第二件事情,就是要远离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用自己的道德来约束他人,却不能约束自己的人。”
就在王同为刘良进行讲述的时候,门外响起了叩门声。
司马谈有些害怕,看向了自己的师祖。
王同大手一挥,“开门!”
很快,一个身材高大的老儒走进了此处,此人比王同还高出了一个头,进了府,目光直接就落在了王同的身上。
“你果然是在这里啊...终于不再唐国藏着自己了吗?”
来人气势汹汹。
此人唤作丁宽。
此人简直比王同还要像大儒,身材极为高大,手臂粗壮,威风凛凛,此人与王同师出同门,乃是田何的得意门生。他是一个非常有天赋的人,他的经历也算是很有趣的。
他出身不高,原先是他人的随从门客。他在梁国服侍梁项生,后来这位梁项生跑去跟田何学习,因为害怕道路上遇到贼寇,就将最能打的随从丁宽带在了身上。梁项生跟着田何学习的时候,丁宽就站在门口等着他,如此过了几年,梁项生学到了不少,而丁宽学的更多,才能超过了主人,甚至还超过了田何其他的弟子。
田何直接收了他为弟子,学成之后,他回到了梁国,当时众人说:“易学终于到了东边!”
如今,这位丁宽,正在长安内教书,得知自己的师兄到来,他火急火燎的前来问罪。
虽然是同门师兄弟,可丁宽跟自己的师兄关系不太融洽,他一直都觉得自己的师兄走错了道路,败坏了老师的名声,当初还想去唐国找他辩论。
丁宽眯着双眼,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王同的面前,缓缓卷起了衣袖。
王同看着比自己高出了好几个头的丁宽,很是平静的问道:“你是来与我辩论吗?”
“过去你总是躲着不与我辩论,今日,我们得好好说道一番!看看是谁走错了道路...”
丁宽的年纪跟王同差不多,但是显然比王同要能打很多。在历史上,在诸国叛乱的时候,这位曾帮助梁王抵御叛军,率军勐攻叛军,号称丁将军,天下闻名,是正儿八经的一代大儒,跟那些只会说空话的儒生不同,另外,他的玄孙女丁姬是汉哀帝的生母。
王同沉默了片刻,随即起身,朝着马车的方向走了过去,可脸上也没有害怕,“好,既然你要辩论,那我做好准备,然后再好好辩论一二!”
丁宽大笑着,露出了自己那极为粗壮的手臂,“今日你就是想要躲,也是躲不掉了!
”
“老夫这身武艺,一直都没有可以施展的机会,我与你说,就我如今的年纪,还能披着甲冲进敌阵里诛杀对方的主将!
对付你这么个...”
丁宽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王同从马车上拿回了一架强弩,重现坐在了自己的面前。
强弩对准了自己的方向。
丁宽的话再也说不出来,戛然而止。
“来,我们坐下来辩论!”
“你方才说你的武艺如何?”
丁宽抿了抿嘴,随即提醒道:“私藏强弩是斩首的罪过,你现在拿走强弩,我就不向庙堂揭发这件事。”
“哦,我不曾私藏强弩,这把强弩啊,乃是北平侯交给我放在家里保管的,就只有一把而已,我又没有带出门,若是你觉得有什么不妥,可以去找北平侯来对峙啊。”
丁宽的嘴唇微微颤抖了起来,随即缓缓坐在了师兄的面前。
随后两人开始了辩论,两人都是很有学问的大儒,当他们开始辩论的时候,刘良和司马谈是什么都听不懂了。
两人不分上下,可刘良觉得似乎还是丁宽更胜一筹,毕竟人家是扛着被强弩瞄准的压力来进行辩论的。
在丁宽狼狈的离开这里的时候,王同方才松了一口气,对一旁的刘良说道:“若无北平侯,今日怕是要被这厮给欺辱了...我这个师弟啊,学问不咋滴,却是有一股蛮力,我不是他的对手。”
“大王,这件事还告诉我们一个道理。”
“出门要带强弩?”
“不是,任何道理和学问,都需要强弩来支撑,您想要获得官吏和百姓的支持,也必须要有武力来撑腰。”
刘良眼前一亮。
“受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