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晚秋时节,长安的清晨,也不可避免的多了些寒意。
群臣聚集在了皇宫门前。
有些年轻力壮的,三三俩俩站在一起闲聊,也有上了年纪的,躲在马车里等待着天阙大开。
刚刚从蜀郡返回庙堂任职的陈买,却是成为了群臣们最多谈及的话题,无论是他的爵位,或者是他在朝中的倾向,都是很好的谈资。
可是当陈买真正来到这里的时候,群臣却没有几个是愿意主动去找他的。
宣莫如当然是乐呵呵的前往拜见。
两人是自幼玩到大的,也没有什么隔阂,除却宣莫如,还有几个皇帝的心腹也前来寒暄,包括宗正刘礼,商部的贾谊,以及农部的“好兄弟”,好兄弟已经在专职太仆变成了大汉农部的卿,负责整个大汉的农业,可谓是位高权重,在诸卿里排与第二的位置,仅次与陆贾的礼部。
好兄弟因为是游牧出身,故而遭受到一些贤人们的非议,指责陛下用一个养马的来负责大汉的耕作,迟早要出大事。
朝中对好兄弟的偏见或多或少的存在,只是因为好兄弟的地位越来越高,导致没有人敢当面议论,只是在背后说些坏话。
但是,好兄弟在负责农部之后,并没有辜负陛下的厚望。
无论是在农家的新试验上,还是在各地的农业开发上,以及畜牧业的问题上,他都做的很好,而且他本身学问了得,乃是黄老家里精通农业领域的大才,有好几本关于农学的着作,深得黄老士子们的追捧。
此刻几个人站在一起,宣莫如偷偷看了一眼远处的陆贾。
“你是不是得罪了陆公啊...你方才还没有到来的时候,陆公就在与众人说你的坏话。”
陈买冷笑着,“他年迈昏聩,早已忘却了治理国家的道理,我昨日去拜见他,商谈要事,居然被他赶了出去,实在可恨啊。”
宣莫如狐疑的看着他,又看了看陆贾。
低声问道:“此处没有外人,你说实话,你们俩是一伙的吧?”
一旁的好兄弟却清了清嗓子,严肃的说道:“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按着大汉律法,群臣之间不能密谋,您可是刑部卿,怎么好说出这番话呢?”
宣莫如笑了笑,绕有深意的看了他们一眼。
贾谊却说道:“无论如何,朝中多帮衬工部就好,买啊...你可得记得我的好,尚方过去对我颇有不敬,但是如今有你坐镇,我就不担心这件事了...我们当加深合作,这商工本是一家啊...”
在众人当中,贾谊对尚方的依赖是最大的,或者说,商部对工部的依赖是最大的。
几个人正在闲谈,皇宫大门缓缓大开。
就看到三位大老下了车。
张不疑,栾布,刘恒。
三人方才是在同一辆车内,也不知商谈了什么,此刻快步走到了群臣的最前,领着众人走进了皇宫内。
朝议开始了。
刘长坐在上位,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看来还是得将这朝议的时日往后拖一拖了,这也太早了,昨晚跟樊卿斗了一晚上的嘴,这睡下还没多久,就又来朝议。
刘长揉了揉双眼,心里滴咕着:要不随便找个理由离开吧?
他往下一看,却看到司马喜瞪圆了双眼,正精神奕奕的盯着自己,手持笔墨,似乎就要下手。
刘长打起了精神,“诸卿可以上奏了。”
最先起身的还是栾布。
担任国相的栾布看起来愈发的有领袖气质,他还改了下自己的胡须造型,留出很长很浓密的胡须,让自己看起来更有说服力,略微发福的身材,配合那浓密的胡须,颇有些群臣之首的风范了。
“地方有奏。”
栾布简单的梳理了一下各地的奏章,将重要的一些事件报告给了皇帝。
栾布最先说起了沛郡的奏章。
张释之前往沛郡担任新郡守之后,沛郡的官吏们多次上书告状,揭发张释之的罪行。
沛郡人也是很惨,好不容易送走了晁错,却又迎来了张释之...此公在大公无私,铁面无情的程度上,甚至更甚晁错,在晁错麾下办事,只要能办好事,犯了些小过错,晁错是能当作没看到的,他只要办事就好,若是豪强能帮到自己,他也能减轻责罚,先用着再说...就是动用一切有用的人。
但是张释之可不同,这个人非常的在意律法,虽然跟晁错同为法家,但是他是以律法为重的派系,律法最重,只要违反律法就当处置,完全不管你对自己有没有用...他到达当地之后,就开始按着律法清查各地,晁错时期幸存下来的人,都没能从他手里逃出来...沛郡人几乎绝望了,这还特么不如晁错呢!
豪族在晁错的手里,还能将功补过,在张释之的手里,是完全没有这种机会的。
他亲自来往与各个县城乡野之中,亲自告知当地的百姓。
有冤情者,自己当为其做主,绝无人敢报复!
最初还没有几个人敢找他,可后来他先后办掉了好几个大人物之后,百姓们就开始纷纷找他来诉苦,有的甚至说起了十几年前所遭受的不法事,张释之也会受理。
张释之这么一搞,地方上的百姓是载歌载舞,以迎新郡守,对他极为尊崇。
可是那些官吏和豪族,却再也忍不住了,晁错跟吕家有亲,是皇帝的舍人,他骑在我们头上也就算了,你张释之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这般对我们?
于是乎,弹劾他的文书开始不断的飞向长安。
因为这类的内容太多,甚至都惊动了栾布。
当栾布说完沛郡之事的时候,群臣还在纷纷观望。
张释之跟晁错不一样,他在朝中的名声还是不错的,因为正直刚烈,深受大家的喜爱,但是皇帝却不太喜欢他,在皇帝没有表态之前,他们也不敢轻易为他开脱。
刘恒原先板着脸,很是认真的听着,等到栾布说完,他率先开了口。
“张释之的事情,不必商谈,我会派人去监察,若是真的,就将其治罪,若是假的,当以反坐!”
听到这句话,群臣心里明白,这是御史公要为张释之撑腰了。
皇帝虽然不喜欢张释之,但是刘恒却很喜欢他,常常对人感慨:要是天下的官吏都能像此人这般正直就好了。
栾布也没有再多说,又说起了下一件事。
包括准备修建在代国的冶炼中心,北庭国棉花销路,以及滇国的铸币厂等等。
群臣激烈的商谈了起来,确定了一件件的大事。
栾布退下来之后,各部方才开始单独上奏,说起自己领域内的大事。
终于到了该陈买上奏的时候。
“陛下,臣请以工部位列诸卿之首,往后朝议,有要事上奏,当以工部先,诸卿次之....”
“什么?!”
那一刻,群臣顿时炸开了锅,不可置信的看着陈买,议论纷纷,一片哗然。
“简直胡说八道!”
陆贾最先起身,愤怒的说道:“我礼部都不敢如此言语,你工部算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些匠人而已,也敢如此上奏?!”
群臣都知道皇帝对工部的厚爱,但是心里的想法却跟陆贾差不多,可是当陆贾率先开口发难之后,他们却都有些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