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盘膝坐下,缓缓拨动琴弦。
“清人在彭,驷介旁旁。二矛重英,河上乎翱翔。清人在消,驷介镳镳。二矛重乔,河上乎逍遥。清人在轴,驷介陶陶。左旋右抽,中军作好……”
他所唱的是出自郑风的《清人》,明面上好像是在歌颂郑国大军兵强马壮,实则是暗讽郑文公不爱惜民众,久役人民于河上,兵众不满纷纷逃役。在张良看来,这首诗同样很适合秦始皇。
“君子……”
一曲奏罢。
张良缓缓起身,拔剑将心爱的古琴劈成两半。他知道从今往后,他再也没有机会抚琴击筑了。他再次倒下一大碗西南夷当地的烈酒,一口饮尽。
“君子,你不能饮酒。”
“已经无所谓了,你也喝。”
张良笑着给大铁椎倒酒。
虽然被酒劲冲的不住咳嗽,甚至是再次咳血,他依旧是面露微笑。看着张良如此模样,大铁椎已经是双眼泛红。
他并不懂什么忠君爱国,也不懂什么家仇国恨。他只知道谁管他饭吃,他就给谁卖命。张良对他极好,从未少过他吃的。他这条命就是张良的,不论是生是死都绝不后悔。
“大铁椎,陪我喝酒。”
“好!”
大铁椎盘膝坐下,痛快饮酒。
“君子,其实你也可以走的。”
“不走了,这次不走了……”
张良脸上带着笑容,如释重负道:“其实我知道,这回根本就没什么机会。就算我再怎么足智多谋,国力如此悬殊也难有大用。秦国本就尚武,一地得失根本无伤大雅。原本秦国还有嗣君隐患,可现在已立扶苏为太子。未来文有黑夫、蒙毅、萧何、陈平等人辅佐,武有韩信、曹参、樊哙等人相助。特别是黑夫在幕后规划国策,我们已经再无机会可言。”
这些年来他奔走各地,从未绝望过。就算是面对秦国数十万的车骑大军,他都认为还有机会。可黑夫的出现,填补了秦国最缺的板块,也就是文治!
现如今的秦国文治武功当属历代之最,可以说是无人能及。张良知道自己有生之年,已经无法再改变什么。再加上他现在也已油尽灯枯,所以就不想走了。
“我也不走。”
“大铁椎,喝酒。”
“喝酒!”
张良缓缓闭上双眼,再次痛饮一大碗。现在放下所有,他也是轻松了许多。他现在就只希望能去咸阳,临死前见黑夫这仇敌一面,如此也算是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