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祐大汉!”
当得知魏军并州兵骑离开新秦中,向西驰援河西时,位于并州极北的九原城“汉宫”中,响起了这满是庆幸的声音。
若是汉高祖刘邦在天有灵,看清楚说这话的是谁,恐怕会气得揭棺而起,这位高坐殿堂,冠冕堂皇的“大汉天子”,正是多年前从第五伦、马援刀下逃走的卢芳!
卢芳一家,本是胡汉混血的“杂胡”,却赶上了新末“复汉”的浪潮,他化名为“刘文伯”,依靠几十年的乡下土豪经验,编造了一个漏洞百出的故事,自称是汉武帝的曾孙,祖先因巫蛊之祸逃亡胡中,甚至还和“匈奴公主”产生了一段爱情……
若正儿八经论辈分,刘秀得管卢芳喊“族祖父”!
同为假刘,论演技、伪装,卢芳比起刘子舆差了不知多少,他之所以能僭称汉帝,并维持至今,关键在于抱上了匈奴的大腿。
卢芳的“胡汉”靠着匈奴单于的大力支持,与胡通兵,否则早就被第五伦灭了。卢芳倒也有傀儡政权的自觉,连他的丞相,都由匈奴左谷蠡王兼任,胡汉割据北边,掠有五原、朔方、云中、定襄、雁门五郡,但各位郡守都是当地军阀实力派,对卢芳爱理不理,卢芳本人的权势,与后世那位伪满皇帝差不多。
但这并不妨碍“大汉天子”胸怀天下,一直希望进军中原,兴复汉室,带着匈奴爸爸,一起踏入旧都长安……
只可惜,胡汉的军队在数年前新秦中一战里,被耿伯昭带着刚建成的并州兵骑痛击,损兵近万,再不敢轻易犯境。
既然小耿不好惹,那他的继任者呢?吴汉入驻并州之初,卢芳以为有机可乘,拼命怂恿匈奴一同南侵。结果吴某人比小耿更为凶狠,轻而易举击破了冒进的胡兵,并残忍地将他们统统处死,将尸骸和头颅插在边境上,任由漫天胡鹫啄食,连匈奴人都深感骇然。
几次失利后,匈奴大单于也看出胡汉不足依仗,这次进攻魏国,只令右贤王进取河西,对正面的朔方则未有计划。
卢芳深感不妙,他有自知之明,一旦大单于觉得,这“汉帝”之位谁来坐都一样,那就没他卢某人的事了,必须赶在魏、匈交衅之际,扩大胡汉的影响力。
不止是为了两位兄弟死于第五伦、马援手中的仇,还为了自己。
眼下,卢芳听闻并州兵力主力已空,再也等不了了,一面勒令五原郡抓丁准备作战,同时欲去求这场战争真正的主导者。
“羌胡联手,魏国西北必然失陷,这是大汉横扫北方的机会,朕要亲去王庭,谒见父单于,恳请从朔方出兵,再攻新秦中!”
……
而与此同时,吴汉的军队,已离开新秦中,越过清澈的大河,远离林立的烽燧,抵达一望无际的沙漠边缘。
担任前锋的一位营正,名叫“阿云”,是来自陇右的氐人,说起他的经历,堪称传奇,作为当地氐兵投入万脩麾下,又参与了陇西之战,擒获了隗嚣的替身,遂升为屯长,吴汉奉命调至并州时,挑了一批精锐亲信,阿云就在其中。
可阿云心里却不太乐意,毕竟他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身份:公孙述及荆邯培养的刺客!
你说他阿云一个刺客,怎么莫名其妙跑到并州抵抗匈奴最前线了呢?简直是南辕北辙,但阿云毕竟受过专业训练,既然伪装没被戳破,那就继续潜伏,以待时机。
于是阿云平素也颇为尽责,在与胡虏厮杀中屡屡立功,官儿越做越大,这不,手下都有几百号人了。
“这路不对。”
阿云皱眉看着前方的沙漠,立刻向管他的校尉禀报,虽然吴汉将军没有明说,但匈奴侵犯河西的消息,早为士卒所知,毕竟四郡与新秦中之间,也就隔着这片沙漠。
河西四郡的求援,也送到过新秦中,但吴汉却视若罔闻,扬言没有皇帝的命令,并州兵骑绝不会离开驻地半步!坐视匈奴大肆掳掠。
直到今日,得了朝廷准许,吴汉才同意出兵,按照正常的路线,应该沿着大河两岸狭窄的青铜峡道,在其拐弯出西行,由此进入武威郡境内,先救援被匈奴围困的姑臧城才对,第八矫还在那眼巴巴等着呢。
可吴汉却偏偏走了直线,准备横穿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