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鸡怎鸣得如此之早?”
夜半三更的鸡叫,将东汉固始侯李通从梦中吵醒,再难入眠。
李通字次元,家族是曾经的南阳首望之姓,他这一生的转折点,开始于将第五伦当做“路人”的那天。李家迅速落向了新朝的对立面,后与舂陵刘氏结为同盟,揭开了南阳反新的序幕,造反过程中实力大损的李通,又迅速抛弃刘伯升兄弟,拥戴更始皇帝,兄弟二人得以封王,也算光耀门楣……
只可惜更始朝廷迅速覆灭,李通又带着家族完成了一次眼花缭乱的跳船举动:他赶在赤眉军攻克宛城前,带着宗族私兵辗转来到桐柏山、大别山之间的丘陵地带,也就是所谓的“冥厄三塞”地区(今河南信阳一带),并接纳了大量绿林残部,诸如王常、马成、来歙等人。恢复元气后,李通迅速配合刘秀出兵淮南,为东汉建立出了一份力。
虽然舂陵刘氏和宛城李氏一度分道扬镳,但谁让李通聪明,提前娶了刘秀的姐姐呢?靠着过去的交情和新的功绩,李通被刘秀拜为卫尉,他的妻子进封为宁平长公主,刘秀每次征讨四方,常让李通留守京师。
但在今年,也就是建武十年时,刘秀更换了李通的职务,任命其为“前将军”,命李通坐镇江夏郡)。
刘秀是如此交待李通的:“朕将有事于江汉,荆南四郡及夏口为大军后方,有邓禹统筹舟师粮秣辎重。而随县、冥厄三关则为侧翼,以防魏军来袭,随县有辅威将军臧宫镇守;冥厄三塞,朕交给平越将军庞萌,各将兵二三千人,但两地仍需人统筹,次元可担此重任!”
昔日的嫌隙已随时间而消散,李通再度成了刘秀最信任的人之一,这才委以重托。
李通颇为感怀,立刻赴任,但他没有待在江夏郡府西陵,而是很快移幕府于安陆县。
“郡府位置偏僻,不如安陆,此地正当随县及冥厄三塞南下必经之路,又是夏口北门户,我宜镇于此。”
从那时起,李通就勤勤恳恳地向两处前线关隘转运粮食辎重,作为南北冲要,两处颇为险峻,地方也贫瘠多丘陵,粮食产出很少,尤其是冥厄三塞,简直是穷山恶水,那里的兵卒屯田都没法自足,全靠后方补给养活。
李通也注重同两位属下搞好关系,镇守随县的坚镡是颍川人,属于冯异、傅俊等人的“颍川系”,乃是刘秀建业的肱股之臣。
而坐镇冥厄三关的庞萌就有些复杂了,按理说属于李通、王常等人的“绿林系”,但他本是兖州人,与南方出身的众人并不亲近,反而有些“孤臣”的意味。庞萌投奔刘秀之初只是校尉,他崭露头角,还是擒拿魏国骑将盖延的那一战,因功被升为偏将,后来又扫灭山越,遂封“平越将军”,颇得刘秀信赖。
刘秀怎么夸庞萌来着?好像说:“可以托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者,庞萌是也!”
如此厚誉,实属少见,连李通听了都有些羡慕。
所以这二人镇守北关,不论忠诚还是能力,都绝无问题,再加上李通,俨然是三保险,刘秀布置好侧翼后,方能安心用兵江汉。
然而偏就是在这最不该出问题的地方,还是出了大纰漏!
五月底的这也夏夜,李通被鸡鸣吵醒,热得难以入眠,正烦闷之时,十多年来一直带在身边的侍从匆匆来报:“家主。”
“季文君来了!”
“谁?”
李通一个激灵,从凉榻上翻身而起,满脸惊愕。
明明是三伏天,李通身上竟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李轶不是在豫章郡的封地安享富贵么?为何在此时,出现在此地!”
……
李轶是李通的堂弟,他们从小一起在宛城庄园长大,亲若同胞,人还很远,光从他走路的影子,李通就知道,来者正是弟弟无疑!
李轶近前解下斗笠,朝李通恭恭敬敬地作揖,声音还带着几分哽咽:“不想竟还能生见兄长!”
他们二人一同投靠刘秀,但境遇却大不相同,李通继续得到信任重用,李轶则只被封了个小侯,打发到豫章郡之国,彻底远离了权力—当初正是李轶背弃了与舂陵刘氏的同盟,逢迎绿林渠帅,拥戴更始,事后得到了“舞阴王”的诸侯地位。他又嫉恨刘氏兄弟,常在他们与更始、绿林间搅屎,昆阳大战后,刘秀被外放,刘伯升被派去关中送死,都是李轶在作祟。
刘秀虽宽容大量,没有为难李轶,但亦不可能再予以重用。
自从李轶远封,李通与他已数年未见,听说李轶还算老实,当地官员的监视也渐渐放松,没想到他竟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