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时间感受秋悲。
他弯着腰,顺着姑妈的力道,扎进人堆里,手里的大小行李箱,磕了那人的腿、碰了这人的手。
各自骂骂咧咧,急着出去或者急着进去,没一个找事儿的。
秋生觉得稀奇,说给姑妈听。
姑妈翻了个白眼,她来回三趟跑,累的小腿肚打颤,正好歇会匀口气。
“这有什么奇怪的,都是苦命人,哪有钱去维持体面,要是好面就去坐专车,这里都是运苦命人的货车。”
汗水下了些,姑妈喘匀了气儿,秋生跟着向外走,他还要听呢。
姑妈说:“要不是出了事儿,那车顶啊、窗口啊,都能挂满了人。”
说着,她好像想起了什么,“我小的时候,你祖爷爷,可带我坐过专车,那可气派着呢。”
“而且,这货车啊,它以前慢,不怕死的都敢挂底,真不怕蹭着、刮着。”
听着咬重的“货车”,秋生浮想联翩,想起火车的底部,不就是轨道,那里面怎么可能塞进个大活人。
他觉得姑妈在提起祖爷爷的事儿唬人。
“姑妈,专车是什么样?”
姑妈脸一扭,却是变了颜色,“知道那么多干啥,咱又不坐。”
觉得猜中的秋生得意的笑,好奇道:“姑妈,咱们非要挤火车干嘛,坐专车不好吗?”
姑妈脸色缓了下来,今时不同往日,他们算是逃难,要重新谋个营生。
家里唯一的男人,不能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
她耐心的解释道:“秋生啊,咱们坐不起专车的。”
秋生瞪大眼睛,怎么可能。
任家镇的胭脂铺生意兴隆,营利一年就能买房,在镇上也是排的上号的小资。
怎么可能会坐不起专车呢。
姑妈看秋生的脸色便知道,他还是孩子心性。
叹息道:“这世道啊,坐的起专车的,不是权贵军阀,就是大富大贵。”
“你知道,一个专车的车票值多少钱吗?”
秋生摇的像拨浪鼓,他去看戏都要和文才算算,哪会知道车票多少钱。
“半个胭脂铺。”
“姑妈,我不是小孩了。”
姑妈摇头,“你要不信,等闲暇时间,你就去看、去问。”
一番话惊得秋生里焦外嫩,连上海的繁荣都抛之脑后。
他想着,自家的胭脂铺,岂不是只能坐两趟专车。
这就是遍地黄金的上海吗?
钱,真不是钱啊!
秋生连忙紧了紧手里的箱子,里面有着两张专车票,万万不可丢。
两人还未走到临时住所,秋生眼中的美景早就失了色。
他只顾盯着人,像防贼一样,唯恐扒手窃了手里的胭脂铺。
真如区,不知名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