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其实并没有与皇帝置气,她只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为自己的阿爹阿娘,也为自己。
阿爹是皇帝的臣子,自要为君王尽忠,他又是大晋朝的将军,从戍卫边关的第一日起,或许就已经做好了为社稷效死的准备。
血洒疆场这样的归宿,对于武将来说,是一种荣光,顾瑾相信阿爹是死得其所,哪怕是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也应是心甘情愿的。
但当这牺牲背后,沾染上了朝堂争斗,世家谋权的手笔……
就太可悲了。
但这一切当真能怪得了皇帝吗?
顾瑾心里明白,是怪不上的。
先帝留下的乱局,皇帝能守住风雨飘摇的基业,就已经是难得,他没法面面俱到的顾及好一切,同样地,对曹家的妥协,也是屈从于情势的必然。
他已经做的很好了,甚至已在如今,给了阿爹和自己一个迟来的交代。
顾瑾默默劝慰着自己,或许是刚刚扯着皇帝发泄了一番,现下心中也舒畅了不少,直到皇帝更衣回来后,就见靠坐在榻上的人已经不再流泪了。
皇帝吩咐人熬了碗安胎药,一并送来的还有浸着冷水的帕子“先喝了药,一会儿再躺下睡会儿,朕给你敷一敷眼睛。”
英挺的身姿坐在榻边,搅动着汤匙将药散到温热,这才端到顾瑾眼前:“朕是一匙一匙的喂,还是娇娇自己喝?”
顾瑾接过药碗,憋着气一口灌了进去,待咽下去后,嘴里便立时被塞了口蜜饯,她咬着那甜丝丝的味道,看着皇帝温和的神色,沉默了一瞬,垂头低低道:“我不怪陛下的。”
她声音极小,嘴中含着东西,说的也含糊不清,但凭皇帝的耳力还是听了个分明。
皇帝一怔,深深看着榻上的小姑娘,终是长叹一声:“傻姑娘,在朕面前,你大可不必这般懂事。”
她可以闹的,无论多么生气,皇帝都愿意哄着,但这份懂事却叫皇帝无可奈何。
“朕已下旨修建了武毅将军祠,为你父亲树碑立传,等建成后,陪你一同去祭拜可好?”
顾瑾轻轻嗯了一声。
总归这世上,她还是有至亲之人的,皇帝,怀宸,还有腹中的孩儿。或许正是阿爹冥冥之中的护佑,才叫自己遇见了皇帝,也终于再度有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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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沸沸扬扬的闹了月余,湘王府和李氏私放印子钱一案,终于在封后册典前夕有了结。
湘王妃赐死,湘王府一脉抄家罢爵,贬为庶人,流放岭南,永世不得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