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
烟柳满城,阴雨绵绵,慵柔而绵软的风吹在脸上。萧潇本能眯起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她靠在河水栏杆边,望向行人游船花团锦簇。最近这里有一家军阀娶亲,对老百姓算不上什么喜事,但只要达官贵人们高兴,他们笑脸也得装。
萧潇柳叶眼微敛,回望对街站在雨伞下面的女人。月季扮着极风雅的妆容,只是那双似水含情的目太过引人注目。
夺人心魄的媚和戏子的雅致,终归还是有所区别的。
月季擎着印花油纸伞走到萧潇身边,伞叶恰巧照到两个人头上,像隔绝出一片天地来。
“我没想到你会来。”月季先开了口,语调带上点挠人的尾音,“……你的【阴阳简】很神奇,我离好远就感受到你的气息了。”
萧潇掏出怀里一束银针,轻轻在指尖摆弄着:“…我只是恰巧路过,你决定什么时候下手?”
“可能明天,可能下个月——具体要看那人什么时候给我机会杀。”
“值得吗?”
月季笑起来,脸颊浮起两个梨涡:“你是觉得我的命很贵是吗?”
萧潇没有正面回答,转而指指河水中畅游的船只:“这年月军阀如同过江之鲫,你杀了一个,会有下一个……下一个兴许更加残暴。你以白身干政,拖着整个秦淮下水,无异于自取灭亡。”
月季摇摇头,把那油纸伞递到萧潇手上,也学她样子靠到栏杆边上:“……秦淮收集到的情报,我们称之为花信——会以一种特定方式递到你手上。”
萧潇没有被她这波示好取悦到,反而眉头紧锁:“还是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你杀他,有什么意义呢?”
“江城的天很暖,我小时候见过无数个这样的天。直到战火蔓延到这儿,一切都不一样了……”
“月季…”萧潇打断她,“你在回避我的话。”
“我没有回避,这就是我要动手的原因。”
“为了……儿时的记忆?”
“不。”月季仍没有回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跟我说个开头,又不说到底……为什么?”
“你作为画笔阁的继承人,渐渐会懂的。我现在说了,性质也就不一样了。”
月季定定看了一会儿江水,直到身后街巷忽然传来军车引擎声。江城的街巷并不宽阔,军车阵列路过便会占据整个街宽。
贩夫走卒,行人车马,避之不及。
但他们没什么办法,毕竟战争年代,枪杆子就是一切。
一盘散沙的他们,譬如引颈就戮的羔羊。
告别萧潇,月季迈着步子左拐右拐进一条小巷,两头灰白墙壁因前两日积水湿润,能看到的部位浮着一层青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