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主死于十三天后的一个清晨,
灾变前晨光明媚。
为了纪念,
那天晚上灯火通明。
到他们家族这种体量,
争夺继承权并不是多么凶险的事。
每一代家主都是同时代最有民心,
也最具能力的人,
为了维系阶级的稳固没有人会率先僭越破坏这一切的秩序。
当然这世界上总有另类,
但毕竟时代变革刚刚结束,
大家都没有这个勇气和能力再赌一把,
少年的登台并没有掀起多大浪花
——毕竟他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甚至从底下奴仆角度上讲,
这位自称“灰冥”的继承人做得远比他父亲要好。
无他,
在过去时代中阶级就代表了尊严。
所谓奴隶根本没有被正视的资本,
可灰冥第一个拉开了这座闸门,
让奴隶有了被正视的资格、有了自由思考的权利。
但奴隶仍只是奴隶而已,
只是换了个叫法——被雇佣者。
在外人眼里他手上成就果实累累,
但只有灰冥自己清楚,
他这双眼睛赐予他的一切很久之前就不再变化了。
他依旧能看到与众不同的人身上兜转的白色能量团,
但清晰度不再随他年岁逐渐增长。
直到那一天,
他寻常专车接送回到庄园,
司机照常尽职尽责,
据说已经连续工作了十八个小时。
灰冥盯了会儿他已略无血色的嘴唇,
轻蔑笑笑,
司机死了对他来说不过更换个零部件。
他的生命远远不如自己的值钱,
也不如自己的重要,
这是每一个“罗斯柴尔德”成长中必经的一课。
但出乎他预料的事就在一瞬间发生了,
司机窒息般干咳几声,
随即紧紧抓住胸前那一块衣襟,
冷汗渗出,本整洁的衣物染上邋遢的灰。
灰冥瞪大眼眸,
“停车!”
长久以来的本能驱使司机张口回答,
可他的身体远不足以支撑他做完这一系列动作。
司机终究瘫倒在键盘上,
专车脱缰野马般朝路口疾驰而去。
那一瞬间,灰冥想了很多。
包括自己平淡寡味的一生,
和那个在他眼中分外光怪陆离的世界。
可死亡面前众生平等,
他的思绪也中断在车头与路口石柱相交那一声巨响。
再次醒来,眼前一片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