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家离村口很近,何朵穿过木栅栏走进院里,已经有眼尖的大表姐出来相迎。只是大表姐并不似往年那般亲热,哑着嗓子跟何朵简单打了个招呼后,就直接把她领进了里屋。
屋里气氛有些异常,黑压压挤了一堆人,只留下紧挨着门口一边的过道。何朵坐在紧靠过道的小板凳上,拘谨看着眼前这些一半熟悉又一半陌生的面孔,有些手足无措。表姐给她化了一碗橘子水,这在当时已经算是很正式的待遇。何朵喝了一口,水温不高导致口感并不好,因此便把碗搁在腿上,用双手捧着。何朵一直不喜人多,因此觉得很不舒服,也不知道母亲现在到了哪里,要是能和自己一起的话,肯定会好很多。
正在何朵暗暗祈祷亲爱的妈妈赶快抵达时,人群突然散开了一个口子,留出一个直面何朵的空间。
原来大家先前挤在一起时,只是围着炕上的一个人。这个人躺在炕上,上身用被褥垫的很高,身旁临时架着一个输液架,一个何朵认识的赤脚医生正在收起架子上的针管。而这个躺着的人正是她要来拜年的二姨。
“嗯——”
“嗯——”
“嗯——”
二姨大张着嘴巴,进气长出气短,大声地喘息着,目不转睛看着何朵。皱巴巴的脸颊和塌陷的眼眶把她眼睛衬托的很大。只见她不断地呻吟着,那呜咽声听起来像小猫般乖巧、温顺又无助。
何朵捧着碗,害羞又茫然的望着二姨,嘴角甚至下意识地咧了一下,这是她面见长辈时的习惯性礼貌。她等着二姨正式跟她打招呼,只要二姨喊一下她的名字,她就可以像平常一样正式地微笑了。
然而二姨就只是定定地看着何朵,每次吸气时都会发出痛苦的呻吟,又伴随着每一次的呼气消失。恍惚间,半坐在二姨身边的赤脚医生做了个不知扎针还是拔管的大幅度动作,二姨的呻吟便戛然而止,望向何朵的双眼也缓缓闭上。
何朵不明所以,满屋的人却瞬间哭嚎起来,连房间都似乎被震动的晃了几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