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傍晚,太子灵柩抵达上京。
言臻一身素缟出宫迎灵。
整个皇宫都挂上白纱换了白灯笼,浓浓的哀戚氛围笼罩在皇城上空,在一长溜跪在宫门口等待接丧的人群中,言臻见到了夏侯川。
夏侯川一脸欲言又止,但顾忌着场合不对,没敢跟她说话。
很快,黑色灵柩缓缓进入宫门,宫内顿时哭声四起。
言臻以太子妃的身份陪同灵柩进了停灵的长德殿,晋帝和一众王爷都等在那儿,连病歪歪的皇后都来了。
灵柩停在灵堂中央,棺盖缓缓打开,晋帝只看了一眼,他便不忍地别开脸,掩住眼睛,胸口剧烈起伏。
言臻上前两步,正要靠近灵柩,晋帝突然道:“仪宁,别看了。”
言臻脚步一顿。
“瑾儿不会希望你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
言臻没说话,熬得拉满血丝的眼睛满是固执,她错开晋帝的手走到灵柩旁,静静地看着躺在里面毫无生机的人。
夏侯瑾死的时候并不安详,凝固的表情痛苦到了极致,那张清隽俊逸的脸被泥石划得残破不堪,天寒地冻的腊月里,他的遗体呈现出可怖的青灰色。
一个多月前还活生生的人,此刻变成这样躺在棺椁里,言臻有种亲眼看着巧夺天工的艺术品被毁坏砸烂的惋惜感。
她并不讨厌夏侯瑾,相反的,还挺喜欢他这张脸和身上时不时流露出来的少年气。
可惜了,他是天家人。
萧令宜上一世用短短二十四岁的寿数和抑郁而终的结局验证了一个真理,年少情深抵不过男人与生俱来的,对权利地位的渴望和追求。
他爱萧令宜没错,可为了稳固皇权,为了断绝外戚干政的可能,他最终选择站在她的对立面,把她困在深宫中,让她绝嗣,在绝望中慢慢死去。
这个男人很好,可他必须死。
而她得在他死后把戏演足。
四天四夜没合眼,吃的东西更是少得可怜,萧令宜这个本就娇弱的身体几乎快熬干了,言臻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压下喉头涌上来的腥甜。
当着晋帝和一众王爷的面,她颤着手想去摸一摸他的脸。
她这副伤心到了极致,反而哭不出来的样子落在晋帝眼里,他不忍心道:“仪宁,节哀。”
他话音刚落,言臻突然毫无征兆的,一口血猛地喷在灵柩上。
在一众人的惊呼声中,她倒地昏厥。
太子逝世,准太子妃仪宁郡主伤心过度,一病不起。
除了太子出殡那天,她撑着瘦得几乎站不住的身体起来送殡外,其他时间都在倚华殿闭门不出,谢绝所有探访。
整个腊月,连带着春节,上京都因为太子的薨逝蒙上一层阴霾。
转眼春节过去,万物复苏时,闭了整整两个月的倚华殿大门终于开了,仪宁郡主着一身素衣,到御书房求见晋帝。
“陛下,太子已去,臣女心如止水,此生同太子缘浅,做不成夫妻,求陛下准许臣女削发为尼,入千佛寺修行。”
晋帝看着跪在御案前,瘦得形销骨立,眼中再无昔日神采的女子,无奈道:“仪宁,朕承诺过,无论谁做太子,你都是太子妃。”
“谢陛下隆恩,但臣女已无心红尘,只求今生修行,换来世和太子再续前缘。”言臻说着,伏地深深叩首。
晋帝沉默。
他理解萧令宜和瑾儿青梅竹马互许终生的深厚感情,但萧令宜是他控制萧定方的棋子,说什么也不能放她出宫削发做姑子。
“你同瑾儿感情深厚,他就这么去了,你一时想不开,朕理解,但朕一言九鼎,万没有反悔的道理,大晋的太子妃只能是你。”
晋帝话音刚落,御书房外传来一道尖锐的女声:“瑾儿尸骨未寒,陛下这就急着要给仪宁郡主选新夫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