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相,你何必去相送赵十三。”
坐在章府书房里,李清臣双手捧着一杯清茶,悠然地说道。
“曾子宣去了,本相就不得不去了。”章惇坐在座椅上,就像一棵青松,捋着胡子淡淡地答道。
“曾子宣,他去送赵十三干什么?”李清臣抬起头,好奇地问道。
“曾子宣以为十三郎去西北,为质夫而去,要斩老夫的一臂,所以才去献殷勤,煽风点火。”
“章质夫?他是知秦州事,沿边五路经略安抚使。赵十三阴鸷酷烈,宗泽、郭永,原本就是他派往西北五路的爪牙。现在查出如此大的案情来,难道不是他授意的吗?不管怎么查,章质夫难咎其责啊!”
说到这里,李清臣意味深长地说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赵十三去西北,肯定是盯着章质夫,然后再从他身上查到章相你的身上!子厚,难道你就这样坐以待毙?”
“意在沛公?邦直,十三郎要想对付老夫,这些日子有很多机会,用不着费尽心思,绕到西北去那么麻烦。”
李清臣放下茶杯,盯着章惇看了好一会,“子厚,你哪里来的信心,认定赵十三不会暗中对章质夫,对你下毒手?”
章惇端起茶杯,细细抿了一口,那双三角眼仿佛看透了世间一切迷雾。
“直觉。”
听了章惇的话,李清臣气极而笑。
“章子厚,你是在诳我吗?直觉!难道你宦海浮沉数十年,历经凶险,就学会了直觉?”
李清臣叨叨地说了一大通,看到章惇毫无反应,顿时觉得心中寂寥索然。
“也罢!而今官家与吾等离心离德,不再复以前那般信任。我俩的相位,早晚是别人的。只求那一日,能乞骸骨还乡,用不着客死他乡。”
见到李清臣起身告辞,章惇突然又开口。
“邦直。”
“嗯。”
“你我相交相知数十年,同心同德效命官家,宰执天下...”章惇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说出口来,“听说你最近跟申王和遂宁王走得很近。”
“没错,吾与九哥和十一哥这等明经义,知礼教之人,志同道合。”李清臣傲然说道。
“邦直,你我这样的人,没有必要着急下场。只要关键时刻,大势已定时,再表明态度即可。否则的话,后患无穷。”
章惇好心地劝道。
李清臣脸色一敛,那双丹凤眼吊了起来。
他昂着头,傲然道:“君子坦荡荡,不欺暗室。”
说罢,扬长而去。
章惇第四子章援从隔壁转了出来,小心地换茶换水,又把茶具重新洗了一遍。等水开后,又泡上一壶新茶。
“大人1,李相似乎有些不满。”章援小心翼翼地说道。
章惇端起飘着缕缕水汽的茶杯,悠悠地说道:“大风大雨之下,众人的选择各有不同。不可勉强。”
“李相临走之时,大人的话语间似有劝慰之意?”
“老夫已经看得很明白,现在没有人能争得过十三郎。因为他们没有十三郎那样的城府和心计。一味的心狠手辣,有何用?而且赵十三的心黑手毒,不输给他们,偏偏世人都认为这是一位任侠尚义的贤王。”
章惇笑着说道。话语里却带着几分落寥和无奈。
“大人,再过一个月贤妃不是要生了吗?大家都说,一定是位皇子。”章援大吃一惊。
“很快就不是贤妃了。我们简王殿下挑头上书,请册立刘娘子为后。官家允了,叫太史局选这月的黄道吉日。生皇子,我相信是位皇子。只是这位皇子不生则罢,一生出来,就是个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