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役目标确定,赵似并不着急,他像是一个很有经验的老猎手,继续很有耐心地试探着对手。等待双方体力、士气以及战场上的各种因素发生变化。“折彦质,你率五千骑兵,接替杨宗闵,继续进攻塔塔儿人的右翼。”赵似往下望远镜,下令道。通过望远镜,赵似看到了厮杀了半个时辰的奎因部骑兵,因为损失过大和精疲力竭,终于偃旗息鼓,撤回了本阵中。与他们对战的杨宗闵所部也不恋战,率领本部人马,自回本阵。“喏!”折彦质应了一声,转身离去。“折彦质这是换了第三波部属,看他脸上的神情,很疲惫。”长孙墨离开口说道。“第三波了?”“是的,第一波是跟察罕部骑兵对战,第二波是进攻左翼,跟帖烈惕部骑兵对战。”“打了这么久了。”赵似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向西跑到他的右手肘去了,“现在几点了。”“下午四点。”从太阳刚出来,一直打到现在,足足打了七八个小时。“还早着。我们疲惫,塔塔儿人更疲惫,看谁先熬不住!”说完,赵似转身把目光又投回到战场。十几里长的战线,依旧分成三大块,左翼、中翼和右翼。左翼和右翼是宋军主动挑衅,引塔塔儿人部出来作战。中翼是塔塔儿人发动反击,宋军出去迎战。三大块分别有近万骑纠缠在一起,互相厮杀。他们招数几乎相同。出各自本阵,互相逼近时,在相隔数十米的距离,绞在一起互相对射。身为契丹人在草原上的得力打手,塔塔儿人获得的弓箭,比克烈、蒙古各部要强得多。其中有不少是辽国南京、西京等地汉民工匠打造的。跟宋国几次改良材料和制作工艺的弓箭相比,虽然还有差距,但已经弥补了很多。互相对射几轮后,几乎是脸贴着脸的双方,挥舞着马刀和长矛,混战在了一起。塔塔儿人手里的兵器,也是契丹人特供的。契丹人原本就擅长锻造。契丹二字,鲜卑和契丹语里,有镔铁或刀剑之意。他们提供给塔塔儿人的兵器,虽然不是最精良的,但是足以跟朱雀军抗衡一二。所以,勇气和运气,这个时候成了战场上主宰一切的因素。塔塔儿人确实骁勇凶残。他们往往身负几处伤口,插着好几支箭,依然挥舞着兵器,向朱雀军冲去。狂如野兽,嘶叫着要与敌人拼杀到底,绝不退却。朱雀军骁勇可能比不上塔塔儿人,但胜在配合上。他们一般以百人为队,配合协作。被打散了,就以十人为一队;再被打散,尽一切可能以三人一组。虽然可能来自不同的百人队,但谁当尖刀,谁做接应,谁做掩护,组在一起的那一刻就会默契地定下来。这种不同队伍因为混乱搭在一起的情况,在战场上非常常见。朱雀军长年累月的训练演习中,这一项是常有的项目。朱雀军官兵早已经熟能生巧。而百夫长率领的率先和士兵,则成了战场上的分散核心点。甲士和陪戎带着军士们组队拼杀,就像磁铁石周围的碎铁屑,不由自主地围绕着百夫长,逐渐形成了一个同心圈。距离近了,进而可以获得其它组队的支持和配合,又回到百人队协同作战的局面。往往一番对战下来,看上去塔塔儿人和朱雀军都是死伤惨重,都吃了不小的亏可朱雀军总是有意识地保持着人数的局部优势,加上擅长打配合战,所以实际战果中,朱雀军的伤亡要比塔塔儿人少一到两成。双方轮流对战,一方过于疲惫或者坚持不住了,就率先调转回本阵。对手也不追击,收队回阵。然后再派出新的队伍来,打上门,引出敌人的新一支队伍,继续厮杀。随着几番轮战,塔塔儿人占劣势的伤亡交换比所带来的后果,逐渐显示出。最先察觉到这一点的是身为塔塔儿人的主将忽里带。他发现自己手里可调配的兵力越来越窘迫。自己的兵马并不比宋国和克烈联军少多少啊!吓了一跳的忽里带再一仔细观察,他发现三大厮杀战区里,往往最先坚持不住,败回阵来的都是塔塔儿人。这一点让忽里带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草原上的厮杀跟其它战争一样,从早杀到晚,连杀几天都是非常正常的事。厮杀一天,晚上吃饭休息,第二天起来继续厮杀。有时候从河这边杀到河那边,从开战到战事结束,战场移动了上百里,这都是常有的事情。这个时候比拼的就是各自军队的韧性,看谁能坚持到最后。西夏军兵力少,却能总是压着宋军打,对抗辽军不落下风,进而称雄西北,就是因为党项人的韧性是出了名的。宋军弱,最大的缺陷就是韧性不足,战事一持久,自己就受不住先垮了。与党项人能在韧性上比拼的,就是生长在苦寒之地的漠北诸部。塔塔儿人算是其中佼佼者。可是今天打下来,自己这边反倒先顶不住了。机敏谨慎的忽里带察觉到危险,他发现对面的主将是位很有耐心的猎手。双方厮杀了这么久,劣势优势,已经全部展现出来。该有的缺点,也都暴露无疑。或许,对面的那位猎手,已经找到自己的还未察觉到的弱点,正在筹划着,准备发动致命一击。弱点,我军的弱点在哪里?忽里带努力地观察着纷乱的战场,目光在已方的阵形队伍中扫来扫去。“杨可世!”赵似已经找到塔塔儿人的弱点,也察觉到时机到了,决定发起致命一击。“在!”“赤旗义从都准备好吗?”“回陛下的话,半个时辰前你叫义从队开始准备,一千甲骑已经人马披甲,蓄势待发!”“好,你率赤旗义从直冲塔塔儿人的中路,凿穿它,凿出一个大口子来。王舜臣!”“在!”“你的五千前锋军,朕特意安排只上去轮战过一回,是参战队伍里保持体力最好的。朕命令你,率领他们跟在赤旗义从后面,顺着他们凿开的口子,把塔塔儿人的军阵,给朕撕开!”“喏!”“其余各部,立即准备,向敌人发起全线进攻。斛律雄,你率领三千骑兵,作为追击预备队。记住,给朕盯住忽里带和古木思的脑袋。”“喏!”战鼓声敲响,呜呜的号角吹响,一千赤旗义从出现在朱雀军最前面。他们人马皆披甲,一个个是可以奔跑的钢铁怪兽。在马鞍后面,插着两面赤色窄竖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杨可世举起手里一丈多长的骑矛,高呼道:“忠义所至,生死相随!苍天可鉴,赤旗为证!”一千义从也高举着骑矛,齐声高呼:“忠义所至,生死相随!苍天可鉴,赤旗为证!”朱雀军所有的牛角号一起吹响。数百支号角发出豪迈慷慨的巨大声响,这声响是英雄的赞歌,战神的马车,席卷着胪朐河畔,漠北草原。杨可世盖上自己狰狞的面罩,策动坐骑,向前冲去。一千义从甲骑也跟着启动,他们沉重的马蹄声,仿佛远古神灵,迈着一步百里的步伐,巡视着这片土地。两千杆赤红的竖旗,在马鞍后面呼呼作响,仿佛是甲骑的翅膀,裹着熊熊烈焰,向塔塔儿人冲去。中路?忽里带看到一支宋军骑兵,如同烧红的铁锤猛地向己方锤来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边最大的弱点和空档。左右两翼一直都是朱雀军在主动进攻,塔塔儿人被动迎战。中路却是塔塔儿人不甘示弱,主动出战,朱雀军被动迎战。两翼是塔塔儿人被动,中路却是主动。在几番轮战的情况下,宋军在两翼施加的压力越来越大,忽里带不由自主地把主力和精锐调往两翼,前去迎战。在中路,由于是己方主动,又或许宋军暗中放水,显得游刃有余,压力很小。等到忽里带现在猛醒过来,突然意识到,中路居然没有一支能打的队伍。知道自己上当的忽里带,第一个念头就是跑。你是天才,一秒记住:红甘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