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南海郡之事。南海十二家的累累恶行,由司法调查局会同南海警政厅组成的专案组,调查得清清楚楚。运回内政部的卷宗,足足装了一船。都察院院务会合议,提前介入司法程序。”蔡卞说到这里,很自然地停了下来,端起茶杯喝了起来。宗泽在一旁接着说道:“都察院指定中央检察厅一名佥都御史,抽调了十五位办案经验丰富的检察御史,组成专案组,与内政部一起接手运回京的卷宗。浩瀚如海,罪恶滔天,罄竹难书啊!光是指使各处山贼水盗,劫杀官民一事,足以让南海十二家万劫不复。”“都察院的意见是先核查证据,完善证据链,把此案办成铁案。现在已经整理得七七八八,足够开十二张全家共用的拘票。只是什么时候动手,还需等内阁议定。”宗泽说完,蔡卞放下茶杯,继续往下说。“南海十二家在南海郡根深蒂固,势力甚至渗透进湖南、江西和郁林等郡。开封城也有不少人收了他们的好处,在为他们摇旗呐喊。所以老夫与常司寇、张少宰商议的结果是,不动则已,一动必须如狮子搏兔,全力以赴,力求一击必中,不要影响南海的局势。”“现在的问题是南海兵备使黄承佑,被十二家收买已经是证据确凿。南海郡兵、警政部门以及州县和郡府各部门,被其渗透得非常厉害。为了避免走漏风声,使得十二家逃窜海外,贻害无穷,尚书省和枢密院必须通力合作。”“首先南宁军一个团,以保护粮道的名义进驻端州。白泽水师一支分舰队,以轮休补给的名义,进驻东莞扶胥港。右屯卫的两个步兵团分别移驻英州和惠州。湘江农垦师、赣江农垦师、沅江农垦师也各组织了一支先遣支队,以剿匪名义,分别挺进至桂阳、曲江和融水。”“网已经张开,就等着一声令下。”蔡卞顿了顿,看了看门下省的几位大员们,继续说道,“尚书省这边,由内政部右侍郎许遇春亲自带队,南下支援南海布政使叶逊办案——这次行动,他为总指挥。门下省有什么准备?”常安民和宗泽对视一眼,心里有点无奈。门下省就管着两个部门,都察院和大理寺。大理寺是听调不听宣,拥有极大的自主权。而且办案用不着他们出马。只有等把案件结了,到了审判的时候,派一位大理少卿带着几位大理丞过去就行了。仟仟尛哾那么联合办案,该都察院出马。只是宗泽刚从淮东办案回来没多久,手头上积压着一堆的要事,根本脱不得身。派右都察御史苏迈去?常安民和宗泽都不放心。但是都察院不派人去不行啊。常安民点了点头,宗泽开口说道:“都察院派右副都御史李光李泰定带队,去南海协助联合办案。”李光才三十四岁,让他独力挑起这么大一件事,宗泽和常安民都有些不放心。“好,就这么议定了。”蔡卞一锤定音。众人心中五味杂全。南海十二家的案子,其实跟刚才宇文虚中说的凝聚力和离心力,息息相关。南海十二家在南海郡作威作福数百年,自诩天高皇帝远,对官家和朝廷的话,顺耳的听,不顺耳的丢到脑后。对于代表崛起的新兴势力的东海、两江商会,更是仇视——他们是来抢生意的。南海郡不仅新政推行不力,朝廷该收的赋税更是流失得非常严重——粤海海关为首的南海地区七处海关,被渗透得千疮百孔,关税流失大半。现在官家和朝廷,要把南海十二家作为地方恶势力的代表,进行严厉打击,同时向各郡州县的地方势力发出警告。以后不识大局、对朝廷命令阴奉阳违等离心离德的勾当,再也不要做了。否则的话,南海十二家就是你们的下场。关山万里,盘踞地方数百上千年的地方势力,还足足有十二家,官家和朝廷说灭就灭了。这份魄力和手段,各郡州的地方世家,可以好好掂量掂量。要是觉得自己比南海十二家与中枢相隔更远,在地方势力更加根深蒂固,完全可以跳出来,试一试官家的刀锋不锋利。人家杀鸡骇猴,官家却总是喜欢杀虎骇猴。在众人各自想着心事时,蔡卞的讲话还在继续。“东海郡浙西山区、淮西大别山山区、江西和闽海两郡交界山区、湖北秦川巴蜀三郡交界山区,都有会道门活动的报告。其中白莲教、食菜教、拜火教余孽最为活跃。必须引起注意。礼部和内政部拟定了一个行动计划,代号春风化雨。”“计划主要是一文一武。文是加强宣讲和教化工作,让百姓们深刻意识到会道门谋财害命的真面目;武是以各地保安警队和郡兵为主,对作恶多端的会道门首脑及其亲信党羽,给予雷霆打击。”说到这里,蔡卞转向常安民、宗泽和苏迈,“门下省那边,希望能够紧密配合,从公诉到判事,从快从重从严处置。”范纯粹捋着胡须插话道:“主要还是朝廷对百姓过于宽仁。王荆公的保甲法,现在几近废弛。虽然西夏北辽外患已除,以保甲教阅乡兵可以废除,不再劳力伤民。但是可以在保甲法基础加以改进,固定户籍,除盗安民...”“现在各州县百姓,只需去县衙民政局办理一张告身,即可行走四方。十天以上暂住,方需报备当地警政。如此宽仁松散,所以才有会道门奸人以各种身份,窜行各处,流播邪毒,危害地方。”蔡卞不加思索地答道:“范季公,任何国政举措,都是有利也有弊,无法十全十美。我们要考虑的是当下施行的利弊便倚。利略大于弊,谨慎施行;弊略大于利,加以改善;利远大于弊,可以施行;弊大于利,坚决禁止。”“放宽百姓出行,是通商兴业,拓殖扩疆,发展经济所必须的。农闲时,百姓们出村自寻门路,劳作挣钱;农忙时,为了一家糊口,自然会回乡耕种。民富,不仅是要让百姓吃饱穿暖了事,还要让他们买得起该买的物件,这才算过上比以前更好的日子。”“官家和前太宰章公、许公反复权衡过,约束百姓在居所,严禁四处行走,地方自然省事许多。可是当官的省事了,百姓们却吃苦了。所以官家与章公、许公决定,宁可官吏多劳累,也要让百姓们少吃苦。因此才废保甲、自主行。”蔡卞越说越慷慨激昂,“老夫明白官家和章公、许公苦心,愿意续行此略。尚书省以及地方官署,愿意多操心、多做事,也不要让地方变成一潭死水...”好家伙,蔡卞这一番大义凛然的话,居然让范纯粹无言以对。他的父亲范文正公,说过“一家哭,何如一路哭耶!”这样大公中正的话,你让范纯粹如何反驳蔡卞这番“宁可官吏累,不可百姓苦”的话?但范纯粹知道,蔡卞绝对不是大公中正的人,他的这番慷慨激昂,是在演戏,演给同僚们和官家看的。可惜,对于这一点,范纯粹也无法驳斥,因为他没有证据,甚至连旧派官员最擅长的道德制高点,也没有。不过范纯粹虽然思想还属于保守的旧派,但性格沉毅——遇事沉得住气,又才应时须——能随机应变,不是迂腐死板之人。所以范纯粹淡淡地笑了笑,不再做声。蔡卞见好就收,“现在议一议高丽国陈奏使的事情。”曹铎现在一点都不紧张了,等了这么久,该想明白的已经想明白了,他在静静地等着蔡卞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