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还活着,不是吗?”
自肉瘤和杂乱的肢体中,国王仰起头,带着血泪,向着他艰难微笑:“至少……我等还能……存在……”
“神明……神明的大能啊……你是如此的慈悲……”
“未曾……将完全的灭绝赐予……”
“倘若这是我们的命运……我们的……原罪……那我……也会……甘之如饴……”
在无数子民的嘶吼和哀鸣里,国王的面孔渐渐融化上,摊开双臂,被无数血肉之花缠绕,彻底的失去了自己的轮廓。
只留下无数张面孔上无数遍布利齿的狰狞口器,向着天空发出饥渴的鸣叫。
大地震荡。
王宫轰然破碎,自巨响之中,数十条巨大的触手从泥土中拔升而出,拉扯着国王臃肿累赘的躯壳,撑起了畸形的身体。
那是宛如蜘蛛一样遮天蔽日的恐怖阴影。
它沐浴在痛苦的火焰中,赤红的色彩覆盖了一张张扭曲的面孔,就好像从深渊的子宫中分娩而出,诞生在这痛苦的世界之上。
国王的愿望实现了。
他的伟业成功了。
同时也可以称之为失败……它终于在深渊的侵蚀之下迷失了本性,沉浸在无穷尽的食欲和疯狂之中。
这种畸变的进化,根本谈不上生存,充其量不过是在末日之中苟延残喘而已。
甚至用不了多久,它恐怕就会自我崩溃,支离破碎,变成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或者干脆彻底腐烂掉。
直到真正的凶恶之意识从那十几万灵魂的痛苦中蜕变而出,化作全新的存在。好像寄生在蝉身中的寄生虫那样,破壳而出……
当那无数双饥渴的嘶鸣声冲天而起的时候,傅依终于忍不住发出声音。
“我们该走了吧?”
“可以走,但没必要。”
槐诗摇头,忽然说:“你想不想知道我日常的工作究竟在做什么?”
“嗯?”傅依不解。
“虽然我很想说是在保卫现境和平或者和邪恶势力作斗争,其实前一段日子我思考了很久之后才发现,归根结底,我只不过是在随着自己的性子为所欲为而已。”
槐诗叹了口气,“就算是偶尔做了一点好事儿,也不过是正好碰上了,并不值得多么大书特书或者被人所感谢。有的时候一不小心弄的乱七八糟,还要靠别人来给我收拾残局,狼狈的要命,一点都不好看。”
他停顿了一下,歪着头想了想,然后认真地说:“但我不得不说,为所欲为真是太爽了。”
简直就好像玩成语接龙一样爽。
虽然在某种程度上,它的意思可以等同于自寻死路。
哪怕是槐诗自己有的时候都会觉得不可思议,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他竟然没有丝毫的改变。
一如既往的头铁。
乌鸦说的其实没错,拥有力量之后,绝大多数人就会随着自己的心意胡逼乱搞……槐诗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硬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只不过是他所想要的东西比别人追求的更奢侈一些而已。
“所以你究竟想要说什么?”傅依叹息:“你不做人了?”
“现在都变成狗了,还怎么做人?”
槐诗摇头:“只是提前通知你一声,有很大概率没办法继续带你上分了,你还记得怎么跟我保证过的,对吧?”
他后退了一步,踹了一脚沉醉在研究和记录中的晶石地蜥,示意他干活儿的时候到了。
“你该走了。”槐诗说,“搞不好的话,我很快也会退场。”
“……”
傅依啧了一声,不情不愿地从铃铛里钻出来,撇着嘴。
最后瞪了槐诗一眼,转身走进了乔纳森打开的光门里。
短暂的寂静中,槐诗皱眉:“傅依,不要闹!”
无人回应。
“她真的走了?”槐诗问。
乔纳森点头如捣蒜。
在通过天文会的记录确定傅依已经退场之后,槐诗才松了口气,甩甩尾巴示意这货躲得远一些。
最终,看向了面前嘶鸣着准备离去的怪物。
“喂!”
相比起来,高度只能到达那个怪物第一节腿关节的槐诗抬头,发出声音:“要不要打一架?”
为了表示自己的存在感,槐诗张嘴,往国王的鞋子上啐了一口。
如果它还有鞋子的话。
总之,效果拔群,随着灼热铁浆的翻滚,那一只宛如蜘蛛的血肉怪物愤怒嘶吼,猛然抬起节肢丛生的一条巨腿,向着槐诗践踏而下。
在轰鸣声中,气浪迸发,席卷向四面八方。
在飞扬的尘埃中,渐渐显露出轮廓的龙狼咧嘴。
““我就当你同意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