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散乱的头发覆盖之下,那一张苍白的面孔发出了沙哑的笑声。
包含着鄙夷和戏谑。
“你们这些精英高管,就算是公司倒闭了,也有其他公司的大把职位可以让你们选,继续唱歌继续舞,说不定还能再捐点钱避税呢,又何必说的这么楚楚可怜?”
节制依旧平静,只是摊手,“可毕竟也没有原本的家那么舒服不是么?”
就仿佛是闲谈一样。
统治者靠在椅子上,点燃了嘴角的雪茄,深吸了一口之后,轻声叹息。
“仔细想来,自从青境陨落之后,我便已经再无家可归了。”
苍老的统治者凝视着冉冉升起的青烟,仿佛看到曾经的漫长时光那样:“我的王国埋葬在地狱里,我的神灵葬送在深渊之中……徒留我一人,如同野狗一样,怀揣着一点微末的能力,到处流浪。
跌跌撞撞,起起落落,一直到现在,即便是混了个吓唬人的名头,可所作所为的也不过是存身糊口而已。”
“看,我和你这样的英雄人物不同,也从来都没得选。”他似是无奈的笑了笑,摊开双手:“就算大家立场不同,你又何必如此嘲弄于我呢,槐诗先生?”
“大概是因为……你认输了,不是么?”
在牢笼之内,被束缚的囚徒终于抬起了眼瞳来,瞥了他一眼,满怀着傲慢与轻蔑,俯瞰着自己的敌人:
“向地狱……”
寂静突如其来。
节制的笑容停滞在了脸上。
沉默着,没有再说话。
那些故作姿态的善意和空洞的笑容渐渐消散,到最后,只剩下了冷漠和阴沉。
“你在笑么,节制先生?”
审讯室的另一侧,槐诗好奇的问:“为什么我感觉,现在我们都真实了许多?我想,或许,这大概就是坦诚相见了吧?”
节制掐灭了雪茄,在桌子上,扭转,直到雪茄被揉成了粉碎。
“天文会,理想国,我听说过你们——槐诗,你们果然和传言中说的一样,只是存在,就十足碍眼。
仰仗着现境的存在,一副高不可攀的傲慢样子,却从不看即将带来的悲惨命运,也不在乎最后的结果。”
节制摇头:“遗憾的是,你的闹剧已经结束了。”
“不论你有什么目的,你还有什么计划,你来到这里想要做什么,往后的一切,都已经与你无关。
你已经彻底的失败了——”
他挥手,将照片和报告投影在屏幕上,并不在乎对方能不能看到:“你的部署已经在你的命令下死伤殆尽,你的教团已经在圣城的围剿里分崩离析。
或许,你还存在着别的盟友,还怀揣着什么计划或者侥幸。
但你的失败不会有任何的改变,这就是你的结局,槐诗。”
“……”
漫长又漫长的沉默里,槐诗没有说话,只是瞪大眼睛,好像努力的想要看清楚那些报告和照片一样。
最终,恍然的低语:“是这样啊,”
宛如从长梦中醒来的时候回忆着梦中的一切那样,只是怜悯的,看着那些血泊之中的熟悉面孔。
为他们的死而感到遗憾,却并不为自己的结果,感到任何的可惜。
“虽然都是在预料中的事情,可亲眼看到,依旧会有些难过啊。”
槐诗遗憾的,似是叹息:“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节制先生。倘若火焰不把旧的东西烧尽,明日又哪里来的耕种沃土呢?
现在只不过烧去的是我自己而已,又何必诧异?”
“明天?”
节制嗤笑,“还真是很久没听过这样的词了,那又是什么东西?”
“大概是,只存在于现境的梦吧。”
槐诗想了很久,却不知道怎么去跟他解释,呛咳着笑出声:“这个城市没有明天的位置,所以你们从来没有想过明天会到来。”
“你们把那些东西夺走了。”
在闭上眼睛之前,他最后一次看向了自己的审讯者,那一双空洞的眼瞳如此冷漠,宛如空空荡荡的地狱一样,焚烧烈火。
“——这就是你们犯下的罪。”
五分钟后,大门在节制的身后关闭。
在通过层层检查之后,节制终于再度回到监控室之中。
见证了整个过程的巨阀们还在不断的争论。
“我早说过,那样的家伙,根本没有任何利用的余地了。”
“留着比杀了有用,但凡活着,总有价值。”
“价值还是隐患?”有人冷笑:“如果有一天,他越狱了的话,怎么办?再来一次动乱么?”
有人不以为然:“植入控制件就是了,脑部手术的话,星辰医疗不是有这样的技术么?”
“够了,不要再吵了。”
节制皱眉。
凭借着残存的威严,再度压制了争吵不休的巨阀。
“脑部手术?控制件?倒是一个路子,但你们觉得那些东西,比得上万世乐土所施加的束缚么?”
节制瞥了一眼屏幕中沉睡的囚徒,冷漠摇头:“像他那样的人,怀揣着属于自己的梦,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从不在乎现实发生了什么。”
“他不会向我们低头。”
短短的几分钟会面,统治者已经得到了结论:“不论如何,都不能再留了。”
“准备审判吧,诸位。”
节制最后说道,苍老的面孔上满是残忍:
“这个调律师的荒诞故事,也该画上句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