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夜寒。裴皎然领着赵鸣鸾、庞希音几人,又带了碧扉和周蔓草。在州府官员的陪同下一并往般若寺去。
今日的裴皎然换上了深紫襕袍,头顶的幞头上系着根红抹额。瞧上去气质温文儒雅,却无半点架子,反倒透出几分魏晋名士的闲淡。
等裴皎然一行人到达般若寺附近的菩提顶时,天色晦暗,夜月尤寒。
虽然雪已经停了,但是寒意未散且积雪颇为厚重,所行皆泥泞。可仍旧有不少人来听般若寺的住持渡法讲经。
法坛前面早就有沙门在候着,一见她们过来立马上前相迎。引着她们先去和渡法禅师见面。
看着态度虔诚而行的百姓,裴皎然似是想起什么,扬唇笑道:“陛下体恤百官。允许逢雨雪天致道路泥潦时,百官可免上朝。想不到这讲经法会,却能让人忘记道路难行。”
“陛下仁德,故而体恤百官艰辛。佛陀慈悲,可未必能见民苦。”赵鸣鸾接了话茬,“百姓们拜佛,只是求个寄托罢了。”
一旁的沙门听了,皱着眉,“可百姓们拜了佛陀后,都很快乐啊。而且佛法能劝人改邪归正,一心向善。如何不是济民之苦?”
话落耳际,裴皎然弯了弯唇,眼中闪过讥诮。依靠佛法教化百姓?实在是可笑至极。且先不说佛法本就对人性之恶没约束力,他们能保证自己的理义就一定正确么?
更何况她也没见那些信佛的世家,对百姓仁慈怜悯,更不见佛者怜惜百姓。说到底佛家那些经文修身养性,或者取其中一些理念来执政都尚可,但是想用其来教化百姓。萧衍便是失败者的典例。
正想着一行人已经走到菩提顶门口,入目莲灯点点。一尊大佛耸立在石台上,渡法端坐在佛前,一身缁衣且慈眉善目。
目视了渡法片刻,裴皎然移目。虽然讲经尚未开始,但是已经有不少百姓盘膝而坐。神态虔诚地望着渡法。
沙门看了看裴皎然犹豫一会,缓步走向渡法,小声说着话。
原本阖着眼的渡法睁眼望向裴皎然,遂起身相迎。
“裴刺史。”渡法唤道。
身边众人皆以佛礼回之。
唯有裴皎然牵唇,“本朝太宗皇帝曾颁旨,‘佛道设教,本行善事,岂遣僧尼道士等妄自尊崇,坐受父母之拜,损害风俗,悖乱礼经?宜即禁断,仍令致拜于父母。’本使乃尘世俗人,利益客,只怕拜不得佛陀。”
听得她这话,渡法一愕。旋即仍是客气地道:“佛陀渡众生,裴刺史亦是众生。佛陀慈悲为怀,自当渡之。”
闻言裴皎然笑而不语。见她这模样,渡法只得转身返回讲经台。
而裴皎然撇开州府官员,和其他几位娘子寻了块僻静处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