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皎然一笑,“可有时候做藏在黑暗中的魑魅魍魉,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的声音随着雷声一块砸在耳际,坠入夜幕中。而李休璟又将烛台挪近了,潮湿的呼吸附着在她颈侧,化作一声轻叹。散着潮意的中衣陷在结实的怀抱中,带了一丝倔强。仿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可长时间陷在黑暗中,容易忘了光是什么。嘉嘉,我想成为你心上的明灯。这样即使前路再黑,你我也不至于走散。”李休璟紧紧抱着裴皎然,吻了吻她的脸颊。
“好。”
在激雷暴雨落下后,李休璟关了窗。抱起裴皎然回到床榻上,自己则去一旁的净房里沐浴。
躺在榻上,裴皎然思考着刚才李休璟说的那句话。“兑现李司空的承诺。”这是她当日在李司空来同州时,二人洽谈后的结果。而她除了尽快地从李家、崔家上汲取政治分红,短期内想要在中枢站稳脚跟也没其他更好的办法。
只是她眼下似乎将要成为一个不太成熟的独孤峻,又或许将成为完美成熟的王玙。而她能获取的权力,也将暂时走到顶点。如果想要破局,就必须巧妙地动刀子。
然而史书上前人留下的惨痛教训,亦提醒她此事必须慎之又慎。如今已是骑虎难下,她能做的只有汲取前者失败的原因,从中获得破局的经验。
王玙败在以为挤走武昌黎,就可以独揽中书大权,低估了魏帝对压制相权的心。并且因贪功,不断地排挤其他人。继而在独孤峻造反后,没有认清楚形势,彻底在魏帝面前失去信任。让秦怀义杀到局中,将他扯落。
相比之下,被忠心部众推上帝王宝座的独孤峻,本身就具有一定威望。夺权成功后第一时间派亲信安抚百姓,废除朝廷苛政,短时间将威望推到巅峰。但此举弊端甚多,长安除了平民百姓,还有高门世族。高门世族们需要拉拢,来保证自己不会受到威胁。同时还得给予一定震慑。震慑的程度也需要把握好。
所以独孤峻对李司空的拉拢是正确的。二人本身都同属关陇。利用这点相近性,让世人看见他对忠臣的态度,也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投靠他。虽然最终独孤峻还是没斗得过这些世家的老谋深算,但是最起码还是比董卓好。
但是这样屠戮的结果,始作俑者往往都无法收获回报。如同尔朱荣、苏峻、侯景这些人一样,以杀戮席卷王都,想要建立新秩序。但无非是将积攒的势力,送到他人手中。这是他们方针的错误么?
裴皎然眨了眨眼,手指划过被褥上的联珠纹。尽管已经开过窗户,但是身旁还残存着些许情潮的味道,裹挟着一缕皂角的清香。
或许不应该那么急功近利,倘若这些人都懂得韬光养晦。在皇权看不见的地方,积攒实力。等到皇帝需要他的时,挺身而出。也是此道成功的法门。
只是这样的法子太慢,还得提防着会不会出现变化。独孤峻和她有些相似,都是能够判断时局对自己的利弊。想要实现权力跃升,杀戮只是最基础且成本最低的手段。独孤峻没有把控好度,又许了百姓太多承诺。迫切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忽视了时局下潜藏的风浪。
他许下的承诺越多,意味着给予的也会越多。这些给予是要侵吞世族的资源,来分割给百姓。可他身后还有景从者,景从者的目标和想法也再逐渐改变。
这些都是未知的变数。
“在想什么。”
李休璟的声音至头顶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