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县主,咱走吧。”
锦书笑得体面:“麻烦公公了。”
流羽小心搀着锦书,方才跪了那么久,她晓得小姐的腿脚还没好全,心下一直忧心呢。
江海是晓得锦书的,又眼见着淳祈帝对云晖宫越来越上心,并不介意同锦书卖个好。
叹了声气:“县主,您这又是何必?陛下待意充仪,总归有着几分情分在。”
锦书在心里冷嘲,这可笑的情分能有几分,面上却不动声色:“谢公公提点了,安宁在宫内,还得靠公公多关照几分。”
江海苦着老脸:“老奴哪里敢托大。”
“公公,您见得人多了,心明眼亮,也是看着我们长大,不敢叫公公逾矩的。”
江海陪笑,接过了锦书的大荷包。
锦书在离开云晖宫前,转头,对着辉煌的宫殿凝神片刻,才拖着酸痛的步子离去。
宫道两侧,是没过头顶高高的红墙,锦书咬牙,再也压不住腿脚的跛。
几乎走到半道,江潮赶来,送来辇轿和一摞摞赏赐,锦书谢恩。
锦书何尝不知是淳祈帝故意给的教训,给的巴掌和糖?
所以啊所以,要销雪斗这般的帝王,何其容易。
锦书想到淳祈帝那宣示主权的拥抱,只觉可笑。
实话说,锦书对这妹妹的情感颇为复杂。
一个三岁的女孩能懂什么?
她只知道因为妹妹的来临,她那温柔如水的娘亲再也不见了,她那俊朗儒雅的父亲一夜白头积郁成疾。
不论是父亲对销雪的不满,或是不怀好意的亲友奴仆的闲谈,总叫这个三岁的女孩对妹妹也有了怨恨的情绪。
她记得在学堂里总有孩童要嘲笑她是个没娘亲的孩子,也有人吓唬她父亲会给她找个继母,继母会替代娘亲,会生许多弟弟妹妹。
她伤心极了,每夜每夜哭,可娘亲再也听不见她的哭声,再也不会给她温暖的拥抱。
但父亲还在,父亲哄她,向她保证不会有第二个娘亲,不会有第二个小孩。
她和父亲活在对娘亲的思念中,互相陪伴,互相支撑。
父亲作为一个堂堂男儿郎,学起睡眠曲,讲起睡前故事,甚至能扎上几个简单的小辫。
家中无女性长辈总是不便,父亲饱读诗书又岂能不知?
故而,父亲劳烦子弟,请许多奶嬷嬷,自己也翻起男子不会瞧的书来,只求她能健康成长,什么也别缺。
所以,纵然没有母亲,她也不缺生理知识,不缺后宅教诲。
这大抵便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父亲什么都替她想到了。
而她眼见着父亲的忧虑无能为力,只能说着一件件新鲜事,给父亲做一顿顿暖心餐,担起责任管理好云府,只求父亲多一点笑颜,多一点康健,少一点忧虑。
偌大的云府,因为有父亲,变得温暖美好。
后来呢,随着她长大,她知道母亲的离去不是销雪的错,对这个妹妹也有了几分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