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芳草头疼的厉害,整个人昏沉沉的,仿佛沉浮在汹涌的水中。
耳边偏偏有一个声音,忽近忽远,喋喋不休,吵的她更难受了。
“我刚说的你怎么想?反正你是不想要这个工作了,与其贱卖了,便宜不认识的人,不如把这个工作给我们首长家的姑娘……有这个人情,我肯定能升职……芳草?芳草!”
李芳草费力的睁开了眼睛。
入眼是一排排胡乱搭建的矮旧砖房,阳光透过巷子里的大树,照到人的眼睛上,刺眼的厉害。
不远处一个老头骑着一辆叮叮作响,脚蹬子掉的只剩一根轴的二八大杠从她面前经过,拖着长长的调子吆喝着“磨剪子,戗菜刀咧!”
一群淌着鼻涕的小孩在巷子口抽打着陀螺,脏兮兮的小脸上洋溢着天真的笑容。
不知道谁家的收音机传来了激昂振奋的播报,“胜利油田石油产量再创新高,这是社会主义的胜利,是无产阶级的胜利!”
李芳草茫然的睁大了眼睛,她记得她在一座人烟罕至的山里打工种蘑菇,山洪爆发后整座种植基地连同她一起被卷进了洪流之中。
她不应该是死了吗?
李芳草转过头,看到了一张陌生又有些眼熟的面孔——这不是年轻时候的沈海峰吗!
李芳草惊的脑袋一片空白,左右看了看,她正坐在一间屋子的门槛上,靠着斑驳的门板。
“我刚说的你都听见了吧?”沈海峰忍着不耐烦,“我们一个首长遇到了点难处,现在查的太严了,他姑娘没工作要下乡,只要我们把你的工作给他姑娘,我肯定能升职……”
李芳草闭上眼睛又睁开,她想起来了。
这是一九七五年,她的恩人江老太生了很重的病,没钱医治等死,她想把自己的工作卖了给江老太治病。
和她青梅竹马长大的沈海峰花言巧语骗了她,说是可以帮她把工作卖个好价钱,其实就是拿她的工作当人情去讨好领导,结果她工作没了,钱也没有拿到,半个月后江老太死了。
她余生都活在愧疚当中,而沈海峰入了首长和首长千金的眼,从此走上了康庄大道。
李芳草不敢置信,她这是回到了自己十六岁的时候?
“你把镜子拿给我。”李芳草突然说道,打断了沈海峰的喋喋不休。
年轻的沈海峰还没有锻炼出来以后的奸猾,周正俊朗的脸上满是不耐烦,皱着眉问道:“说工作的事呢,你要镜子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