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给我添麻烦。这话听起来,有些心酸啊。”王宵猎有些感慨。“换个地方,我从制置使到镇抚使,现在做到了宣抚使,治下一言九鼎,哪个敢跟我添麻烦?几年之后,姐姐也只能说一句不给我添麻烦。”
王青秀不说话。拿起酒壶,给自己和王宵猎倒满了酒。酒是露酒,以河阴产的石榴配合多种药材,以陈酿的白酒为基酒,精心酿制而成。度数比白酒低了许多,喝起来甜甜酸酸,极对女人口味。
作为宣抚使,王宵猎再是清廉,用的东西也不是寻常人能比的。许多事情看着不起眼,实际却很稀少。治下哪怕是再赚钱的大商人,想跟王宵猎这样生活,也是做不到的。
喝了酒,王宵猎道:“我一直相信,在这个世界上,人是平等的,是一样的。你不能规定好一个人这辈子只能做这个,或者做那个,规定他要怎么在世上活着。但这个世界上,有高官,有商人,还有衣食不给的穷人。每一个地方都透露着,人不是一样的。做小人物,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也不必为此烦恼。自己主政一方,统率大军,这个问题就必需要想清楚。人生在世,到底有没有不一样?有没有不平等?”
王青秀听了,饶有兴致地问道:“那现在想清楚了没有?”
王宵猎摇了摇头:“还没有完全想清楚,但比以前已经好多了。我曾经以为,世界就是一个舞台,我们来到了这一个世界,就要扮演舞台上的角色。在舞台上,我们是生旦净末丑各种角色。有的人高贵,有的人低贱;有的人勇勐无敌,有的人贪生怕死;有的人仗义疏财,有的人贪财嗜利;什么样的人都有。但脱下了戏装,我们不需要扮演舞台上的角色了,那时就是平等的,不应该有什么区别。”
王青秀从来没有听人这样讲过。问道:“以前这样想,现在怎么想呢?”
王宵猎道:“有谁规定,来到这个世界上,就要上台演戏呢?我就是不演戏,就要做自己,为什么不行?甚至穿上戏装,只到舞台上面做个样子,想怎么演就怎么演,行不行?”
说到这里,王宵猎叹了一口气:“都行的。凭什么不行?这个舞台,没有导演,没有观众,当然是演员想怎么演就怎么演了。但是,官场是一个特殊的舞台,是有导演,有观众的。登上了官场这个舞台,就要认真演。如果在官场上的舞台上不认真演,还想我怎么样就怎么样,是不行的。”
王青秀没有听过什么导演、观众,也没有问。只是在一边看着王宵猎,静静听着。
“我最喜欢问官员,认为自己属于权力,还是权力属于自己。其实这句话,更多的时候是问我自己。哪怕是大权握,生杀予夺,我也要问一问自己。我属于权力,还是权力属于我。我要让自己明白,自己只是权力的一部分,权力从来都不属于我。我坐这个位子,一定要守住自己的本分,才能演好这个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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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宵猎轻声问道:“你觉得,自己演的是什么角色?”
王宵猎抬起头,看着天上的一轮圆月。过了很久,才道:“现在我说不清,最少是无法对人说。因为在这个舞台上面,我的角色不是由我决定,而是由别人决定。”
王宵猎想不想当皇帝?问了自己许多次,王宵猎只能回答,不想的。因为在自己的政治理念中,皇帝要受到诸多的束缚,有许许多多的责任。自己好不容易活一次,多么想无拘无束,快快乐乐地活着。如果做了皇帝,就要处处都谨小慎微,该多么无趣。
能决定这个的,是赵构。在王宵猎军力渐强,足以与金军分庭抗礼的情况下,能不能振奋精神,有足够的勇气击败金军,恢复中原,甚至做出更大的功绩。他能做得好,王宵猎何必争?如果做得不好,又怎么能不争?
在这个舞台上扮演什么角色,不是由王宵猎一个人决定的。自己所能决定的,是不管是谁,都无法阻挡汉人恢复中原,重整河山。不管这个人是谁,都不能违反人民的意愿。
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国家的主人。掌权的人,必须想尽办法,理解人民,行使人民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