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有个不算小的土院子,掉漆破旧的篮球架孤零零的立在院子一角。院边有四五间瓦房。
在易舟的印象里,这是茅岭村唯一几间铺了瓦的屋子。
教师把易舟和阿国领进其中一间小屋子,熟练地将墙边的拉绳一拉,屋子里便有个小灯泡努力地亮了起来。
灯泡不亮,但好歹代表着人文的光辉。
阿国显得很高兴,说:“嚯,哥们儿你行啊,你这里竟然有电。”
教师苦笑了一下:“再苦不能苦孩子,学校是当时第一处被拉电的。其他人很抗拒。而且他们不肯交电费……这边电费由我来交,勉强过得去。县里会给我发点补助。”
阿国显得有点不敢相信,他对着易舟小声嘀咕了一下:“这么小的地方,竟然是学校……”
教师拉了塑料板凳,让他们坐下。
他干活相当麻利,从墙角拿了柴,堆在一个大瓮里,生起了火。
“你们先在这里歇歇,赶紧消消雨水,有干衣服的话换换,没有的话我待会给你们找。湿衣服就晾在瓮旁边的竹架子上就行。有火烘着,很快就能干。吃过东西,我带你们去看看教室,再去住处。”
他起身到旁边忙活着,从不太宽裕的米缸里拿出一些食材,拿到屋外就着雨水粗略地洗了洗,便一股脑的混了水,丢进锅里盖上盖子,打算一锅焖。
趁着教师忙碌的时候,易舟便打量起这间屋子。屋子不大也不小,是一个大开间,没有其他隔间。床、灶、衣服箱子、食材罐子、一个写字台,几摞书,乱七八糟的物件都放在一起。
不出意外,教师工作和生活都在这里。这里不见女人的影子,他应该还是独身。
易舟又观察起这位教师本人。他被泥土和太阳蹉跎的看不出实际的年龄,也许三十岁,也许四十岁。头发倒是浓密,戴着一副远视眼镜,眼珠子被放的很大,看起来有点滑稽。镜腿儿用麻线和胶布缠着,最里面的胶布早已褪色,想来是损坏多时了。
“我叫易舟,这位是阿国。还不知道您要怎么称呼?”
教师笑了一下,手上没有停歇:“我姓商,叫商陆,是一种中药的名字。”
防水背包里的衣物放在专门的干湿隔离袋里,虽然没湿,却也透着一股湿潮,憋了难闻的味道。易舟把准备换的衣服悉数展开,挂在竹竿上烘烤着。
阿国脱得七七八八,只剩了条裤衩,在屋里晃悠。他看到写字台上放了几本原文书,有些惊讶:“商老师,您还能看懂原文书啊。我这从学校毕业以后,学的东西可都还给老师……基本没记得什么。英文水平就停留在HELLO,DAMN,F*CK,SH*T,THANK YOU。玩游戏看见的英文另说啊……”
“而且,您这普通话说这么好啊,不比主持人差,我看其他一些地方的乡村教师,也是口音很重,教英语的都带着土卡拉味儿。您这挺了不起的!”
商陆摇摇头说:“谬赞了。我不是茅岭村的人,三项地区的人都不是。”
他苦笑了一下:“没看村里开大会都不叫我吗。只因我是外地人,没资格。”
易舟和阿国交换了个眼神,彼此都知道,这位商老师既熟悉茅岭村,又不跟村民深度捆绑,没准能从他身上套出很多有用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