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府。
曹氏见解缙下朝归来,便吩咐仆人端上饭菜,亲自打了温水,对解缙道:“不是说今儿早点归家,怎又迟了?”
解缙脱下外衣,叹息道:“一日两朝,谁又能作得准时辰。”
曹氏埋怨道:“这冬日已至,应是清闲下来,怎还会一日两朝,朝廷之事如此繁冗吗?”
解缙坐了下来,看着仆人上了菜,便道:“朝廷的事你就少打听了,明日安排管家去一趟钱庄,把咱家的铜钱都拿出来,兑成银两。”
“啊,这恐怕有些不太合适……”
曹氏蹙眉道。
解缙吃了一口菜,道:“有什么不合适,不就是亏一点,我总感觉这里面有古怪,皇上自登基以来,鲜有吃亏的时候,这次推出钱庄,似要吃个大亏。”
曹氏转身拿了一张票据,递给解缙,道:“今日早间,管家去了太平桥钱庄总铺,兑了四百贯铜钱。”
“什么?你……”
解缙脸色一变,连忙接过票据端详。
票据上端写着“皇家中央钱庄”六个字,中间写着具体金额,右侧底部盖着钱庄的印鉴。
这是一张简单的兑换票据,不记人姓名、约定信物或暗号等。
解缙见票据为真,不由看向曹氏,一脸悲愤,道:“皇上在朝堂之上呵斥百官贪婪,食肉钱庄,我自以为与他们不同,呵呵,现在看来,若中央钱庄死,我解缙也是刽子手啊!”
曹氏听解缙如此说,不由紧张起来,道:“是妾身没有请问官人,只见外面铜钱越发紧俏,才动了私心,我们安排人退回铜钱,再兑出银两,以作弥补吧。”
解缙重重点头,起身道:“自被太祖放逐,我便醒悟,在官场之上,最要不得的便是与天子对立,才华与抱负,都需排在忠诚之下。你要记住,解家要与皇上站在一起,皇上光荣,我们也光荣,若皇上蒙受了损失,那我们就应该更凄惶,绝不能比皇上好。”
“饭还没吃……”
“不吃了,我要写奏折请罪。”
解缙转身回到书房中,提笔沉思。
最近几日,朱允炆的所作所为,似有些反常。
经过一年多的观察,解缙很清楚朱允炆不是一个冲动之人,更不是一个无法听进劝说的君主,可是在中央钱庄这件事上,朱允炆不仅冲动了,还堵塞了户部进言。
他不再是理性的判断,而是感性的揣测。
这背后诚然有民间铜荒的现实,但还不至于让皇上如此急切吧?
急切?
解缙皱眉,从皇上抛出皇家中央钱庄至钱庄开业,不过短短数日,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可是,这些动作,如何都不可能在短短几日内完成!
五处钱庄,五处屋舍,不是一句话就能选出来的,好吧,即使是皇上一声令下,征调房舍,无人抗命,可搬运铜钱难道不需要时间?
如此海量的铜钱,需要的车马绝非少数,可当下想想,却没有见到有车马运输铜钱。
即使是皇上有通天之术,神不知鬼不觉将铜钱弄到了五个钱庄之中,可人手呢?精通于钱庄的人手,绝不是上午发个招聘告示,下午就能去钱庄干活的。
看穿了种种,解缙悚然,瞪着眼自言自语道:“这是皇上筹谋已久的局!”
没有长时间的筹划与秘密准备,钱庄绝不可能如此“简单”出世,难道说,皇上是在做戏?
燕王府。
朱棣见有人抬着数百木箱送入后府,不由对徐仪华问道:“这是什么?”
徐仪华命人打开木箱,露出了满满的铜钱,道:“王爷,外面铜荒闹的极为厉害,煦儿提议将府中银两拿出部分,换了十万贯铜钱,日后也好花销。”
朱棣看着徐仪华递过来的中央钱庄票据,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票据的味道,道:“油墨味很淡了。”
“王爷,这票据只是一个兑换凭证,和油墨可没关系。”
徐仪华抓了一把铜钱,又撒了下去,听着铜钱撞击的声音,满脸笑意。
朱棣盯着票据,严肃地说道:“这票据怕有些时间了,不像是近几日所版,当今天子又是一个聪明人,如何会做如此吃亏之事,此事定有变化,将这铜钱留一些,其他存回钱庄,兑成银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