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依靠着一颗柳树,拿出手绢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抬起头,透过斑驳的疏孔看向太阳。
这天,真热。
老天似乎忘记了风的存在,一口气也不吹,树耷拉着,无精打采如一个没糖吃的女孩。
奶娘吸了一口气,热得让人烦躁,但在河水里扑腾的唐赛儿倒是开心,水花不时激起,还伴随着那咯咯的笑,一会儿扎个猛子不见了踪影,隔了十几个呼吸才冒出脑袋。
不得不说,唐赛儿这孩子的水性还是不错。
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房子,那里有了客人,杨五山正在招待。奶娘有些困,拿起蒲扇送风,人昏昏地眯上了双眼。
或是昨晚太热,蚊子也多,总没睡好,这一觉就睡了许久。
奶娘哎呦一声,滚到树旁,揉了揉发疼的肩膀,抬起头看去,见杨五山那双如野狼般的眼睛正盯着自己,连忙爬起来:“天王。”
杨五山冰冷地问:“小佛母人呢?”
“在河里游泳。”
奶娘伸手指去。
杨五山走向河边,看着潺潺流动、没有半点水花的小河,不由地侧过身。
奶娘有些紧张,冲着河面喊道:“小佛母,出来了,快点出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河面却没有任何身影。
杨五山抬手,一个巴掌打在奶娘脸上,直将奶娘抽倒在地上,咬牙喊道:“去找,找不到,你知道什么后果!”
奶娘顾不得脸上的疼痛,急忙说:“一定是游泳累了就回去了。”
白依依走了过来,看着匆忙跑出去的奶娘,对杨五山说:“你担心什么,这方圆十里都有你的人看着要道,小佛母不过是一个孩子,她贪玩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至于将火气撒在一个妇人身上?”
杨五山背负双手,看着远处的山:“你还知道回来,我以为你已经落在了安全局手里。”
白依依咯咯笑了笑,摇头说:“安全局确实有能耐,盘谷刘伯完这种人物都被他们拿下了。不过他们想要抓到我,还不够。若不是带着个累赘,我早就来寻你了。”
杨五山沿河走着,对跟上来的白依依说:“纪纲这种人可不是累赘,他有能力,有野心,有手段,最重要的是,他没有后路可走,只能跟着我们走到底。只不过,你毁了他的容,小心他会报复你。”
白依依毫不在意:“毁了容,至少他还活着。说吧,你下一步想怎么做,没有了刘伯完,京师里能给我传递消息的人可就不多了。”
杨五山踢飞了一枚石子,河里冒出一片水花:“刘伯完被抓并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余十舍被抓,没有他的财富支撑,我们想要养活阴兵,想要疏通关系,可就太难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找一个人给我们提供钱财。”
白依依凝眸,暗暗摇头。
余十舍身上背负着深仇大恨,是沈万三一个大家族的仇恨,这才愿意成为阴兵,多少年如一日,拿出大量的钱财资助阴兵。
可这世上,哪里还有第二个余十舍?
大明成功的商人很多,可有胆量与朱允炆为敌的只有一个余十舍。想要找个人接盘,难。
杨五山何尝不知这一点,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没有钱,说是寸步难行都不为过,尤其是提着脑袋造反的行当,需要钱财来安身立命。
“沈一元那里调查的如何了?”
杨五山询问。
白依依摇头:“你就不要打沈一元的主意了,这个人是狐狸,他的家人虽然死于洪武年间,也有对朝廷的怨恨,可他更珍惜自己现在的生活。何况此人恩怨分明,不会因为仇怨朱元璋而仇怨朱允炆。”
杨五山停下脚步,低声说:“可沈一元背后是代王、辽王与珉王。若是能将沈一元拉过来,就能将三王拖下水。”
白依依噗嗤笑了:“我说杨五山,杨天王,你当真认为三王还有半点反抗朱允炆的能力吗?空有财富,手中无兵权,护卫少得可怜,就他们如何成事?信不信,只要他们有一点轻举妄动,连王府的门都出不去!你不要把刘长阁当做瞎子。”
杨五山叹了一口气,转而问:“常百业那里呢?”
白依依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谨慎地说:“常百业那里也不好办,晋商的精明你是知晓的,他想要的是大明第一商称号,而不是谋逆造反。不过……”
“不过什么?”
杨五山皱眉。
白依依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不过,常百业此人精明过了头,他似乎在培植常家的力量。”
“他想造反?”
杨五山有些吃惊。
白依依否定道:“并不是造反,而是想要让常家的人进入朝廷,以国子监的方式。你不知道吧,晋商八大家族里,三年内派了至少一百族内青年才俊进入国子监,其中大部分是捐赠进去的。”
杨五山脸色变得凝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