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呢?一个满怀愤怒要报仇,且知道仇人未死的人,为什么要自杀?”郝士多紧紧皱眉,“以她的心性,最可能的结局,是御前问话时突然行刺兵部尚书,当场伏法。哪怕是强行越狱,狱卒不得已杀了,也算合理。大仇未报,悬梁自缢,这是个什么道理?”
右侍郎笑道:“老师说的对,庸之果然绕住了。小民百姓不懂法,反而更能心怀妄想。这是正经的侯夫人,她也不年轻了,哪能不懂事?明白了朝廷的态度,自然就绝望了。一个丧了独子的人,做什么都不稀奇,把丧子的错归咎给李尚书,这原就是糊涂,糊涂人办糊涂事,情理之中。”
其他人纷纷应和:“是啊,我们那里有个寡妇,死了儿子没两天就跟着死了。”
“侯夫人与石侯情分冷淡,没了亲子,难免有癫狂之举。”
“我们该将此事及时报到御前,看陛下是否要追究石侯罪过。”
刑部尚书一锤定音:“就这样吧,我和你们一起去。”众人闹哄哄起身,分别收拾卷宗与验状。郝士多无声起身,跟随同僚们出了刑部大院,秋风吹过,只觉冷到心里。
得知侯夫人绝望自杀,凌清辉长叹一声:“既然已伏冥诛,便结案吧。也好将卷宗烧去一份,告慰亡者。”
三日后,李奇上表,请求去北寒都护府,皇帝准许,又把李杰升为羽林中郎将。
深秋的雨冷彻入骨,皇次子跪在母亲灵位前,将抄来的卷宗一张一张丢进火盆:“娘,今天父皇叫我过去,问我想跟着哪个娘娘生活,我选了昭容娘娘。德妃娘娘现在已经是贵妃娘娘了,她差点淹死大哥,父皇也没怪她,还是让她做了贵妃。我有点害怕。”
小小的孩子蜷缩着,火光映照在他脸上,显出些许失落。那天皇长子被按在水缸里,他吓坏了,可是永福宫没人在乎他,德妃娘娘忙着替女儿出气,侍卫们忙着劝主子消气、拦住命妇不让走,就连他的父皇,也是从头至尾只关心德妃娘娘与明璋。
没有人在乎他这个没了娘的皇子,只有昭容娘娘临走前发现了他,亲手拉着他回了竹里馆,给他甜糕吃,哄着他睡觉。
大半年的时间,从永福宫到昭阳宫,永远是前朝后宫最关切的地方,父皇不曾召见他,也没有派嬷嬷来找找他。那期盼已久的中秋家宴,只是贵妃娘娘册封大典的延续,父皇眼里只有明璋,不曾问过大哥和他坐在哪里,有没有来。
听到他选择昭容娘娘,父皇的脸上是错愕和失望,他攥着一手汗,做好了顶撞父皇的准备,但父皇只是挥挥手,告诉他准许了,就叫他退下。
“嬷嬷,”皇次子声音低不可闻,“父皇眼里我是不是根本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