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在我们五兄弟中,刘八斤是个异类。
在我们兄弟哪怕宋哲都已经声名鹊起时,刘八斤依旧表现得像是个刚出道的兜比脸干净的小流子。96年,在老酒厂,羊克枪打瘸板凳,那当着上百号流子面的三枪,响彻了江陵的整个秋夏,而彼时,刘八斤还在洗头房里,跟找小姐还讲价期待打折的老嫖客们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刘八斤这个人,大大咧咧没城府是真的,不摆架子待人真诚是真的,毫无存在感也是真的。
一直到2001年,因羊克老婆梅子的事儿与羊克闹翻之前,从94年出道,到2001年,整整七年,刘八斤都没混出什么名堂。
彼时,我们四个已经在江陵道上如日中天,威名势不可挡,而道上的人提起刘八斤,对他的评价是:
“早晚死在女人肚皮上。”
“沾了何老四与羊癫子的光,没有何老四,啥也不是。”
“刘八斤人蛮好的,年前老家盖房子找他借钱,借了八千块钱,没收我一分钱利息。”
……
以刘八斤的秉性,可以预见,他如果还在江陵的话,他将永远在我们四兄弟的光环下活着。
然而,那次离奇的与羊克老婆梅子大被同眠事件过后,刘八斤无奈走出江陵,远赴雁州。
雁州之行,对刘八斤来说,是祸,也是福。
在遗产争夺中,刘八斤被砍十六刀,右腿瘸了,右手成了摆设,几乎就等于废了,因为用右手手掌抓住刀刃,导致右手手掌骨肉模糊,血如泉涌,时至今日,他右手手掌掌心遍布密密麻麻的仿佛锯齿一样的疤痕,除了大拇指还算完好外,其余四根手指完全无法正常弯曲。
年后,在五溪时,有天晚上,顾伯豪何红兵等人陪同我们,在五溪明珠酒店喝酒,期间,刘八斤尿急去了一趟厕所。
正常去厕所小解,两三分钟就足够了,可刘八斤去一趟厕所,十多分钟了,还没出来。
我们有些纳闷,正好奇呢,刘八斤给我打了个电话,电话里,刘八斤声音很细,喘息着,用蚊子一样的声音对我说:“老四,你来一趟大厅卫生间,你一个人过来就行。”
当时我们在酒店十六楼的包房里,包房里是没卫生间的,上厕所,只能去大厅公共卫生间,大厅的公共卫生间离我们喝酒的包房,大概也就二三十米吧,出门转个弯就能到。
我以为刘八斤有什么重要的事儿,要单独跟我谈呢,可实际不是那么回事。
我走到大厅卫生间里,卫生间里没人,只有一副拐杖斜着靠在最里侧的隔间门口,我喊了一声,听见最里侧的一个隔间里传来刘八斤呼吸粗重的回应:“这里。”
我赶忙走到最里侧的卫生间,推开门一看,里面的景象让我惊呆了。
刘八斤半侧着身子,蜷缩在地上,他的身体夹在马桶和厕所的三合隔板之间,左手撑着地面,一条左腿弯曲着、蹬着后面的瓷砖墙面,竭尽全力的想要借助腿的蹬力站起来,但或许是墙壁太滑,也或许是他体格太胖了,始终站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