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神不受控制晃了晃，本能靠近走了两步：“小茴。”
许茴墨镜也没摘，随意笑了笑：“谢老师，咱俩第一次见面是在这，最后一次见面估计也是这了。”
谢明学对她性格深有体会，跟章亭蕴一模一样的无情果断，心里那份不切实际的期待早在慢慢的淡化。
只是，心情仍然很乱。
想亲近无法亲近，想怨不知何处怨。
她真就只拿她当个陌生人而已，甚至不如陌生人。陌生人以自己的身份，许茴出于影响考虑也会对她有基本的客气，至少不会见一面都难。
并肩进入包厢，许茴把合同跟笔都递了过去：“先看一眼，签字后我会委托律师去办这件事。签完，我也会让公司的人去着手帮他清掉工程负债。”
谢明学眼眶模糊的看不清楚字迹，拿纸巾擦了擦。
合同上不但有断绝协议，还有约定要求。
自己需要公开在社交媒体上连续把这份合同挂很久，承认自己在一直亲情绑架索要钱财，许茴出于人道主义，愿意承担部分债务用以给工人发工资……
签完亲情不但在法律上斩断，在网友眼里也断了。自己一辈子维持的形象，到老来变成生而不养还极力啃女的恶毒母亲。对应的，许茴受到的反馈一定是正面……更讽刺的是，许茴还要借此营销那个叫随心付的企业，工程款也由随心付进行垫付。
谢明学注视了许茴很久：“你非要让我变得人人喊打么？”
许茴：“你可以不签。当然，不签不但会没钱，付海博还会被我好好照顾一下。谢老师，您也不想孙子太长时间见不到父亲对嘛？”
谢明学拿着合同的手在颤抖。
许茴很有耐心抿了口红酒，品着那种醇厚的味道。
她做人很简单，在看顺眼的人面前愿意吃亏，看不顺眼的，一针一线她都觉着自己浪费，她偏偏看这个容光焕发外表近无可挑剔的老妇人半点不顺眼！
几分钟后，谢明学签了。
许茴转头让司机进来，由他来对接接下来的事宜。而她，已不想浪费时间在这。
谢明学眼眶热，拽住了想离开的许茴衣袖，很瘦的手，指节更加凸显。
许茴淡然转目看向她。
谢明学心里那根线突兀而彻底的断掉，咚的一声，双膝着地：“小茴，妈错了，妈知道错了……”
很肆意的哭。
许茴只无动于衷的低眼看着她满头银发。
演一辈子的谢老师，这次不像是演的了。如果一个人可以把戏演成这样，早就疯魔如骆峻。
她蹲在了说不出话的谢明学面前，等她哭完才低声说：“其实人跟人之间很简单，不把别人当成傻子之时，看着才不至于那么惹人厌恶。谢老师，我真的是发自内心感谢你把我送到那个家庭中，我也真的不喜欢你这种人。所以，这次事了，别再来打扰我跟许弈中的任何一人。不然，我一定彻底毁了你最重视的一切！”
……
走出餐厅，回到家里的许茴摆弄修剪完阳台摆着的几盆植被后，双手扶着栏杆往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