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句话,倒像是个有故事的人。风芷静心念一动,若能引着他多说些自己的事情,或许就顾不上琢磨现场的破绽了?
“你也曾对同伴出手过么?”她让自己的语气表现出恰到好处的好奇。
然而,跟踪者沉默了。他本就身穿黑袍,宽大的兜帽盖住了他的发,另以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透着冷光的眸子在外。正常开口的时候倒还好些,一旦不说话,整个人就仿佛融入了树影,如同一个徘徊在身侧的暗夜幽灵,令人不自禁的心生寒意。
就在风芷静以为他不会再回答,准备另寻其他话题时,他却是突兀的开口了。
“没有人在拥有时就是为了失去,也没有人刚结交同伴就是为了变成敌人,只是很多时候我们没有选择。”
说这些话时,他的眼神竟是有些落寞的。
“所以我很能理解大人的想法。拼命的往上爬,就是为了能够不再被世界掌控,而是由自己来掌控整个世界。”
不管是天昙还是现实,他都要这世界,因他而颤栗!
有句话说“改变不了世界,就改变自己”。那么江冽尘,就是因为不想改变自己,所以毅然决然的选择去改变世界么?倒也算是个有执着追求的人。风芷静暗暗思索着。
更难得的是,他的实力也确实能够匹配他的野心。武功智谋,至少在这天昙都是一等一的。只是他夺权的手段太过残b,心x又太过狭窄,让这样的人站上最高处,注定是天下之祸。
“如果我有不同意见呢?”思索片刻,风芷静轻描淡写的将话题带过。那跟踪者也将视线投来,示意“洗耳恭听”。
“也许我们的确无法左右得失,但至少可以选择在此之后,是一味沉浸在失去的痛苦中,还是感恩曾经拥有。”
“我想,我会选择后者。所以即便我和同伴有一天会因为立场不同,不得不站到对立面,我也不会后悔跟他们相识。”
在她静静说着的时候,那跟踪者一直用一种奇异的眼光打量着她,似乎很困惑一个刚刚亲手杀死同伴的人,竟然还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这一番话。
他本能的想要驳斥,想说她的想法太幼稚,想说她经历多了就会懂,但或许是她的眼眸太过清亮,让他突然觉得,这的确是一个拥有罕见的强大内心的女子,不管自己说什么,她都会有自己的一套理论化解。
无论如何,能够心向光明,总比心向黑暗好。就让她在还能单纯的时候,尽量保留她的单纯吧。他暗自轻叹一声,本已不欲与她争辩,再开口却又习惯的透出一股讥讽之意。
“你夸夸其谈的同伴情,好像并没为你带来任何好处,除了你这一身的伤。”
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瓶丹药,倒出一颗,强势的递到她面前。
“吃下去,能治好你。”
风芷静沉默的打量着那颗丹药,却并不伸手去接:“不用了,我有同伴修治愈魔法,我晚点找他们帮忙就行,谢谢你的好意。”
“你准备就这么一身伤的去见大人吗?”那跟踪者却是毫不留情的拆穿了她的心思,“我提醒你,苦肉计对大人无用,反而会成为你无能的证明。”
“还是说,不敢吃?”他冷冷看她,“你怕药里有毒?”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风芷静推脱不掉,只得接过丹药,一口吞了下去。
“以你的实力,想杀我没必要下毒。”
闻言,那跟踪者眼里划过一丝赞许,她果然是个聪明的女人。
又走了一阵,日界已经在望,远远的能看到门前徘徊的守卫,那跟踪者停下了脚步。
“你自去向大人复命吧。我不方便跟你一起进去,原因你应该明白。”
风芷静稍一琢磨就猜出了他的心思:“因为大人是派你暗中‘保护’我,按照正常情况,我们是不会见面的。如果你跟我一起进去,说明我已经知道了你的存在,也就说明任务执行途中,发生了意外之变。而这个‘意外’,你处理得并不是那么完美,所以你并不想让大人知道这些横生枝节。”
跟踪者冷哼一声:“如果你是指,我没能亲眼看见你杀死任务目标,是我的疏忽不假,但我不把这一点告诉大人,对你同样也是有利的,你没笨到自找麻烦吧?”
以当时的情况,他是既无法肯定的说风芷静已经完成了任务,也不能肯定的说她没s人,但向大人禀报却容不得模棱两可。
大人把这事交给自己负责,如果让他知道,自己连目标的生s都无法确定,那是自己的无能。大人向来不问原因,只看结果,到时自己也免不了要为此事受罚。
所以这些节外生枝之事,能不禀报,他也是尽量不想多说。
总之他都打算好了,今晚就先给大人一个肯定的答复,先混过这一关,之后他也会暗中设法打探,如能确定目标s讯,自是无事。但如果他们依然生存,只是躲在了某处,他就亲自出手,把事情做干净,总不让大人抓到把柄就是。
“我当然明白。”风芷静浅笑,轻轻拨弄着垂在肩头的发丝,此刻的她,逆光而立,那对眸子仿佛吞噬了夜的漆黑,里面隐隐涌动着一股令人不安的东西,“但你怎么能肯定,大人就只派了你一个人来‘保护’我呢?”
“那两个人是大人的心头大患,这样重要的任务,多派几个‘后援’才能放心,不是么?”
她没有把话说透,但那跟踪者双瞳却是陡然紧缩,显然,他已经领会了她的暗示。
大人生性多疑,对谁也不会抱十足的信任。既能派自己跟踪风芷静,要说另派一人来跟踪他们两人,也不是绝无可能。
此番自己确是办事不利,无可辩驳。好在那风芷静和自己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她绝不会说多余的话,但若是还有另一名跟踪者,无利害相关,却是没必要代他们圆谎。
甚至这日界的下属,还巴不得寻到旁人错处,毕竟高位就是那么多,把别人拉下来了,自己才有机会顶替上去。
“我们需要统一一下口径。”风芷静适时的提出。见他警惕的目光立刻扫来,她又大方的摇头,“我不是让你替我做伪证,只是在事实基础上,陈述该陈述的,隐瞒我们都想隐瞒的。”
“一个完美的谎言,绝不能从头到尾都是谎言,而是大部分都是真实的,只在关键的细节处加以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