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这样处处留有余地的回答,仍是点燃了江冽尘的怒意。他冷笑一声,负手在实验室里连兜了几个圈子,每踏出一步,从他周身散发出的森寒杀机,仿佛都要将足下的方寸土地冻结成冰。
当他再次折回时,那不断加剧的寒气,早已将这间不大的屋子覆盖成了冰天雪地一般。他在颜雪梦身前停下脚步,目中滚动着冷森森的恶意,沉声道:
“你无法断定,好,我不为难你,自会有人给我一个准确的答案。”
事发之初,他首先怀疑的就是春兰碧瑶和神内时雨,实在是圣女来的时间太巧,她刚到不久就出了这档子事,很难不让他怀疑,她是在有意削弱自己的实力。
但他很快又否定了这种可能,圣女的仆人阵容远胜于己,她忌惮的是自己手中底细不明的高位面宝物,就算要使坏,也不会选择对自己的下属动手。
反倒是神内时雨——她既然能发现神内时泽的死因,就说明她知道实验室的位置。她憎恨克莱西,要为她的哥哥报仇,一切都顺理成章。
不过,他相信只凭她一个人,没有这个胆子,也没有这个能力,一定还有同谋!可惜,就算把她抓起来严刑拷打,她多半也不会说出真相。那么他就换一种方法,将所有可能的嫌疑人都集中起来,一个一个处死,如果神内时雨想保她们的命,就尽早说出真凶,否则的话——
“宁可错杀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个!”
颜雪梦迎视着他的恨意,即使那铺天盖地而来的怒火并不是针对自己,仍是让她体会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危机感。可她知道,自己不能慌,不能乱,现在唯一有能力阻止他再造杀孽的,就只有自己。
极致的惊惧,反而将她的杂念一扫而空,留下的是一片极致的清明。她微垂螓首,发际晃动的珠钗在颊边投下明灭的阴翳,温文有礼的答道:
“雪梦以为不妥。”
“且不说此事真相尚未可知,若是诚如大人所料,是有人企图加害克莱西大人,大人为此事雷霆大怒,无疑是向所有人传达出了两个讯息。”
“一来,是克莱西大人病重,二来,是大人对克莱西大人的格外看重。”
“克莱西大人的仇家,多半并不只有一位。一旦他病重的消息传出,一只病歪歪的老虎,总比张牙舞爪时要容易对付多了。俗话说‘趁他病,要他命’,大人为克莱西大人出头的本意,恐怕只会为他招来更多的复仇。”
“再者,雪梦身在星界,也熟知大人奉行的原则是‘强者不可有软肋’,但大人现下要做的,反而正是要将弱点广示于人。素闻,打蛇要打七寸,既然克莱西大人对您如此不可或缺,焉知不会有人心生歹念,借机翦除您的羽翼,那样的结果,想必也非大人所愿。”
“大人眼中的嫌疑人,想必不是医师,便是炼药师,而这样一群人,却也恰恰是最有可能治愈克莱西大人的。为了一个还不知是否存在的嫌疑人,就得罪了一群可靠的帮手,这是得不偿失。”
“毕竟,大人要的是克莱西大人痊愈,而不是放任他病情加重过世,再用一群似是而非的凶手给他陪葬,不是吗?”
“雪梦医术有限,只能尽量延缓毒素蔓延,却无法彻底根除。要让克莱西大人康复如初,还需要更多的帮手。可雪梦希望每个人的加入都是出于自愿,因为医者既可以救人,也可以不留痕迹的杀人,让医者在心怀怨恨的情况下开刀问诊,对患者也是不负责任的。”
“这些道理,雪梦相信大人也都是想得通的,无非是一时急怒攻心,乱了方寸。雪梦不敢干涉大人的行动,只是克莱西大人已经是雪梦的病人,雪梦作为医师,有义务为他规避一切可能的风险,恳请大人三思。”
这一番话,娓娓道来,有理有据,更难得的是在劝诫之余给足了面子,的确是说到了江冽尘心坎上。他沉思半晌,是将那场即将掀起的x腥风暴在计划中抹去了,可这却令他对颜雪梦的兴趣大幅度上升。似笑非笑的打量她半晌,他忽然开口,抛出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话题。
“你说,你是星界人是吧?”
“你有没有发现,我对你们星界一直特别宽容。其他敢往我的地盘塞卧底的阵营,风界,月界,我都对他们做出了不同程度的制裁,唯独你们星界,直到今天都是完完整整……那是因为,星界有一位我的好朋友,我看在她的面子上,不去动她的阵营。”
“你说病人的生死都在医者的一念之间,那我也要让你知道,五大阵营所有人的生死,更是都在我的一念之间!”
话音甫落,他已是闪电般的手掌一翻,亮出了一把锋锐的匕首。颜雪梦骇了一跳,几乎以为他当场便要向自己刺来,仓促中竟只是怔怔的伫立不动。
下一刻,自刀锋流淌而下的鲜血颠覆了她的想象。
原来江冽尘那一刀并不是针对她,却是转而割破了自己的掌心,冷冷扫她一眼,顺手拖过桌上一只实验器皿,将指缝间漏下的鲜血尽数灌入。那一刀割得很深,x水如小股溪流般不断淌落,很快就接了小半碗。
“不论你是要更多的x液样本,要人力物力支援,要多少我给你多少。但我有言在先,如果你拿不出一个让我满意的结果,这里的x,将来我会百倍千倍的从五大阵营身上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