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庆道:“你能如此,我也放心些。这事也是我今早到家兄处借人时方才听闻,原来昨日申时,有三位御史各自将奏疏送到政事堂,这几份奏疏正是弹劾崇恩你的。”
陈封道:“哦?却不知是弹劾我何罪名?”
洪庆道:“罪名无非是说你西征之时有贪墨之情,克扣军饷,谎报空额,更致使将士冬衣不足,有冻死冻伤之事,却也不过是风闻传言而已。然崇恩你如今是朝廷重臣,政事堂既接奏,便不敢私自压下,只得立时呈奏圣上。”
陈封微微笑道:“写出这些罪名,倒也难为这几位御史了。”
洪庆道:“我却不能与你说是哪个弹劾了你,你若当真想知晓,却也瞒你不住。听家兄说,圣上览奏之后,极为震怒,然细思之后,却又轻轻放下。可见圣上还是信得及你的。”
陈封点点头,道:“弹劾大臣,是御史分内之事,我又何必知晓是谁,纵然知晓又能如何?圣上于我恩重,我只思报效便是。”
洪庆道:“圣上看了那几道奏疏,只说留中不发,便不再问。哪知到了今日一早,圣上突又降下这道旨意来。以我想来,崇恩你清者自清,查看了你家产,自然还你清白之名,这也是圣上顾念你之意。”
陈封道:“多谢溢之宽慰,这也是圣上恩典,溢之只秉公查办就是。”
洪庆道:“崇恩,莫怪我多言,你上这奏疏,着实有些莽撞了。圣上纵不怪罪,只怕日后也难免心有芥蒂,这又是何苦?”
陈封正色道:“溢之,我陈封受国之重恩,岂可不思报效?储君乃是国之根本,我既居高位,若不直言,岂不愧对国家爵禄?但求我郑国强盛绵续,我个人得失又岂在心上?”
洪庆道:“崇恩高风亮节,我洪庆佩服至极,便是都中众武将,也无不称颂崇恩之名。只可惜我等武将无人敢如崇恩一般仗义执言,倒是许多文臣,敢于上疏一争。如今梁都城内皆是请圣上立储之声,只怕过不多久,圣上便能从崇恩之请了。”
陈封道:“声名乃是身外之物,谤誉由人,我只无愧于心便罢了。若是圣上当真能从我所请,陈封心愿足矣,便万死亦无憾了。”
二人闲话直至午正时分,才见一个将领率着几个书办上了堂来,禀报道:“前后宅财产俱已查看完毕,登记在册,请都司过目。”
洪庆接过账册,细细看了起来。看不多时,便呵呵笑道:“若非今日,我竟不知崇恩清廉至此,只怕日后也不敢扰你酒吃了。你这些家财若公之于众,哪个还敢说你贪墨?”说罢伸出一只手来。
那将领不知何意,一时茫然无措,一个书办却已会意,将一支笔递与洪庆。
洪庆接过笔来,说道:“这账册是哪个写的?竟如此潦草,这是要向圣上呈报的,你等怎敢如此轻率?”边说边在账册上涂了几笔,那涂抹掉的也只两行,一行写着“刀剑鞭锏等各式兵器一百二十七件”,一行写着“南诏国进贡各色锦棉八匹”。
涂罢将账册甩给那将领道:“再仔细誊抄一遍,不得抄漏了,我也好向圣上呈奏。”
查点完毕,洪庆命将围住陈封宅子的兵士撤去,才向陈封告辞。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去了,陈府又回复平静,只是虽有洪庆着意回护,然经此一乱,宅中却也难免鸡飞狗跳,器物狼藉,少不得要拾掇几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