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耸道:“默之不必如此,我并无责怪二位相公与默之之意,蔡耸不得圣心,又能怪得何人?蔡耸原有争胜之心,自忖也有些手段,若默之是奸诈小人,蔡耸便要与默之争上一争了,那时鹿死谁手,尚未可知。然偏偏默之乃是正人君子,行事光明磊落,蔡耸也非卑污之人,便不愿与默之相争,只甘居默之之下便罢了。”
蔡耸嘴角忽地露出一丝笑意,“何况,我纵有心相争,设计构陷默之,以默之为人,只怕旁人也不愿信。我又何必枉费心机?”
崔言道:“多承重楼夸赞,崔言受之有愧。只叹你我同僚近十载,竟在此刻交心。若早与重楼倾心相交,便可规劝重楼,只怕重楼也不致有今日。”
蔡耸叹道:“今日得默之为友,也算不得晚。我初入政事堂之时,原想凭着不畏繁难,一心用事,迟早登阁拜相,位极人臣。待到数年不得升迁,又想纵然无功无过,便熬资历,也终有做宰相那一日。到默之升任尚书左丞之时,我才知升迁无望,便再没了热切之心。”
崔言道:“是以重楼便有了揽财之心?”
蔡耸道:“正是。名利,人之业障也。我既不得名,便得些利也好,否则我身居高位又有何用?我虽出身寒微,不得世族庇护,但若我积下些钱财,留与后世,百年之后,我蔡氏一族或也可为世族矣。我之后人便不必再受我今日之苦。”
崔言道:“重楼谬矣。当今天下之世族,皆非以钱财立家,而实以诗书治训传家,才得以立于世间数百年而不倒。若无过人之能,哪里会有世世代代君王信之用之。重楼愿以钱财传世,不若以道德文章传世,若数百年秉持祖训,必成世家大族。钱财却是易散之物,岂能传承百年?”
蔡耸道:“蔡耸受教了。我并非不知这道理,然文章传世难,钱财留存却易,我舍难而取易,才有今日之过,却也不必再说。我既未生于世家,又无能使蔡氏一族兴盛,便只盼将来出一位帝王,能摒弃世族,使天下寒门学子皆有出仕之望,不必再仰人鼻息。”